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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竹林小話,漸亂心神

  幾人稍坐了一會,便也沒再耽擱,都翻身上了馬,繼續往祁水城中趕去。正如蕭何所說,這兩匹快馬,不到半日,就已經趕回了祁水城中。


  城門侍衛說,應公子已叫大軍整頓,休息好后都開始幫城中百姓恢復耕織。他們幾位將軍都暫住在祁水督郵的府宅中,秦桑與蕭何的住處也在那裡。


  將秋戈送往了尋音閣,她進去沒一會,便又笑著走了出來。秋前輩果然已經回到了閣中,還讓秋戈轉告二人,多謝他們將小女送回,改日自將親自拜謝。


  兩人帶著小九與秋戈告別,牽著馬走在城中,看見一眾兵士都已經開始幫城中百姓修葺房屋,很多商鋪都已恢復了運作,滿城一片祥和。


  到了城門侍衛所說的督郵府,兩人將韁繩遞給了府外的士兵,便抬步進入府中。


  這祁水督郵的府宅很是有韻味,院里辟出了一塊空地種出了一片竹林,竹林中擺設著竹案,竹席,還有一處曲水盤繞而過,看上去,倒有幾分世外雅居的意思。


  那曲水流向府中另一邊,匯成一口小池,池中有魚,還是一處活水。


  小九看到那一池和松雀府中差不多的鯉魚,早已是眼露精光,邁著歡快的步子就跑到池邊逗起了那一池魚來。


  秦桑四處環視了一圈,府中這會很是安靜,想來應清與倪鏡等人此時應該也在城中各處指點幫忙,府里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想了想,現在去找也未必找得到他們,便索性抬步走到竹林中,在那竹案旁坐下,撐起了腦袋靜坐著。


  「這宅子真不錯,」蕭何見她進了林中坐下,也到她對面坐下,隨口說著:「你師兄應該是去城中幫忙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他咱們回來了。」


  秦桑輕輕「嗯」了一聲,也不知是在想什麼,微微垂著眼。蕭何見她不說話,也不再多言,抬起頭看了看這竹林的頂端,這些竹子看上去高大粗壯,應該也是栽了不少年了。


  他正想著,卻聽見秦桑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輕聲問道:「你從前,可曾與別的姑娘那樣近的挨在一起過?」


  「什麼?」蕭何低頭問道。


  她這聲音小如蚊蠅,蕭何愣是沒聽真切。他看著秦桑,細細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明白了她問的是什麼。


  蕭何不敢置信的硬生生吞咽了一口,看著秦桑:「你方才……問我什麼?」


  秦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將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此時已是有些懊惱,轉過臉去乾咳了一聲:「沒什麼。」


  蕭何眨著眼睛定定的盯了她好一會兒,才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伸出手學著她剛才的樣子,撐著腦袋,眉眼皆是笑意:「你問的是秋姑娘與我一同騎馬之事?」


  秦桑聞言,也不搭話,依然將頭偏著,心中卻是像擂鼓似的,砰砰響個不停。


  蕭何見她不搭理,又將手收回去,頭微微向她靠近了些:「你還真別說,我從前還真與別的姑娘有過比這更親密的接觸。」


  秦桑一聽這話,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不像是在玩笑,也便作出一副好奇的樣子,順著他的話問道:「哦?何時何地,與哪位姑娘?」


  蕭何又是靠近了一些,還特意看了看左右,將手掩在嘴邊,對著秦桑耳畔輕聲道:「就在前幾日。」


  秦桑一聽,前幾日?前幾日大軍還在行軍,哪裡來的姑娘?


  她皺起了眉,縮回腦袋狐疑的看著蕭何。


  蕭何見她這副不信的樣子,輕輕勾了勾手指叫她湊近些,又故作神秘的繼續說道:「前幾日……在林中……有位姑娘踩了小九布下的機關……我還抱過她呢。」


  秦桑一怔,瞬時反應過來他說的竟然是自己,臉一下紅到了耳根,猛地回過臉看向他,張了好半天的嘴,卻是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哈哈哈……」蕭何看著她這滿臉通紅的樣子,笑得險些仰倒在地上。


  遠處池邊的小九聽見這莫名的笑聲,急忙跑了過來,皺眉疑惑道:「公子你笑什麼呢?我好不容易把那魚引到了池邊,都被你嚇跑了。」


  秦桑見他笑成了這樣,「蹭」的一下站起了身,低頭繞過小九出了竹林,往府門外走去,剛走幾步,應清和倪鏡二人從府外邁了進來。


  應清迎面看見秦桑滿臉通紅的低著頭匆匆走來,愣了一愣,又抬眼看向不遠處笑作一團的蕭何,便知道這兩人又是不知在鬧些什麼,蕭何定是又佔了上風。


  「秦將軍!」倪鏡看見秦桑,站下身,恭敬抱拳道。


  秦桑這才抬起頭,看見兩人站在面前,好一陣尷尬,忙點頭應了一聲。


  倪鏡看著秦桑臉上這還未散去的紅暈,疑惑道:「秦將軍你這是……熱了么?」


  秦桑尷尬一笑:「呵,呵呵,對,剛從城外回來,趕路太快,熱了,熱了。」


  應清聽著這語無倫次的回答,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從袖中拿出一塊方帕遞過去:「擦擦汗吧,你們一路回來,可曾進食?」


  秦桑接過那帕子,裝模作樣的在額角擦了擦,搖了搖頭。


  「走吧,吃點東西再去休息。」


  應清點了點頭,拍了拍秦桑的肩膀帶她向屋中行去,轉身看向小九和蕭何:「你們也來吃點吧。」


  【驪遙城中府內廂房】


  南淵隨軍的醫官斜坐在床榻旁,按著連允的肩膀:「將軍,上藥有些痛,你要忍忍。」


  連允赤著上身趴在床榻上,雙手下墊著一塊軟枕,聽見醫官的話,點了點頭。


  醫官拿起一旁的藥瓶,圍著連允肩上那一處深壑似的箭傷,輕撒了一圈藥粉。


  「嗯……」連允咬緊了牙關,忍著肩上的劇痛,皺眉閉眼,鼻中微微悶哼了一聲。


  他的額頭滲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


  醫官上好了葯,將那傷口細細包紮了起來,便起身到一邊收拾起了藥箱。


  「馮太醫,」木十六他上前去,到了醫官身側開口問道:「連將軍這傷,是否傷及要害?」


  那醫官名叫馮裕,是南淵太醫之一,醫術算得上乘。此次應齊王之命,跟隨大軍出徵到了秦川。


  馮裕轉頭看了一眼連允,面色有些凝重:「這箭傷未及要害,本也不算是什麼重傷,但將軍受傷后連夜趕路,騎馬顛簸,這一路上將傷口撕裂更甚。」


  他抬眼望向木十六,鄭重囑咐道:「之後每隔三日,我會來給將軍換一次葯。一月之內,連將軍切不可再動刀劍,需得安心靜養。」


  木十六連忙點了點頭:「好,我一定看好將軍,不會再讓他動武。」


  說著,拱手微微俯身道:「有勞馮太醫了。」


  馮裕擺了擺手,提起了收拾好的藥箱,便抬腿向門外走去。


  木十六見他走遠,這才靠近了一旁連允的床榻,輕輕坐下身,拉過另一側的被子給連允輕輕搭蓋上,又將榻旁銅盆里的棉布拿出來擰乾,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他看著連允肩上包紮的紗布滲出的血水,微微皺起了眉頭,低頭輕聲道:「都怪我。」


  連允本閉著眼睛,聽見他這麼說,稍稍偏了偏頭,蹙眉看向他:「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木十六抬頭對上他的雙眼,眉頭依舊緊鎖著:「若不是我被那馬匹拖行,也不會連累你分神中箭。」


  連允輕輕一笑,將頭轉回去,下巴擱在雙手上:「我中箭在先,你倒地在後,你莫要顛倒黑白。」


  木十六微微一怔,見連允還是如往常一般,神色平和,仿若什麼也沒發生。


  他靜靜坐了一會兒,低頭說道:「此番真沒有想到,秦川軍中竟有這樣的高人。」


  連允目光看著前方,輕輕嘆了口氣:「的確,我也沒有想到,他們軍中還有越雲一派的傳人。」


  木十六聞言一愣,他只知道山中那個陷阱設的巧妙,卻不知道什麼越雲一派,聽連允這麼說,倒是不解了起來:「什麼越雲傳人?」


  連允依舊看著前方,為了不拉扯到肩上的傷口,身形一動也未動,將前朝時有關越掌門和後來《越雲秘術》的故事細細說給了木十六。


  木十六聽完很是詫異,其實,九霄盛宴這個陷阱,木十六小時候是聽說過的,可因為從來沒真正的見過,便也當它早已失傳,並未在意。


  現在聽連允說到這麼多自己聞所未聞的傳奇,也是驚訝萬分。


  連允說完了越雲一派的往事,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從首戰起,這個秦桑就讓我措手不及,無論是紅安的陷阱,奇陣,還是林中的九霄盛宴,包括他出其不意的行軍方略,都透露出了一件事,那便是秦川軍中,有高人相助。可這高人究竟有幾位,倒真叫我難以判斷。」


  木十六靜靜聽著,心中也是將近來的幾次對戰細細回憶了一遍,他所感受到的是一種無力,一種從未有過的力不從心。


  自從他跟隨連允一起出征秦川,直到渝州一戰,他都從未有過什麼忌憚。


  在他看來,秦川的這些將領不過只是刀俎下的魚肉,因為身旁的連允總能有辦法,讓他們下馬倒地,丟盔棄甲。


  而現在,卻有這麼一個人,不,或許還不止一個人橫在了他們的眼前,將他們步步緊逼,逼他們連連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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