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無生之地
“幻術嗎?”
李長清皺眉。
保險起見,並沒有草率靠近,而是憑空斬出一劍。
劍氣如虹,輕而易舉便將大殿前矗立的石碑劈成了兩半。
“竟然是實物……”
李長清稍微有些驚訝。
但湘西瓶山地宮顯然隻有一個,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但眼前這座美輪美奐的宮殿很可能是他心中影像的映射。
“此地果然詭異!”
他低頭思忖片刻,還是決定上前一看。
盡管心中已經認定麵前的景象肯定是幻化出來的。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推門走入殿中,入目之處,皆是一排排琳琅的兵甲。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
李長清目光如炬,迅速掃過殿牆四壁之上的彩色壁畫。
這些壁畫上的內容都與他印象中一般無二。
巡視前殿四個角落,並未發現任何關於鷓鴣哨兩人的線索痕跡。
他當即不再停留,迅速穿過壁畫來到後殿前。
此時,李長清終於發現了這裏與瓶山地宮的不同。
這裏的宮殿並沒有瓶山地宮那麽陰森可怖,更多的是一種死寂。
進入後殿。
陶罐瓷瓶、岫山冰玉台、珠襦寶匣、紫金巨槨.……
熟悉的景象一一映入道人眼簾。
恍如昨日。
李長清目光環顧四周,最後停在了玉台之上的紫金槨上,眯了眯眼。
突然抬手一劍斬出,將巨槨劈了個粉碎。
“吼!”
紫金槨粉碎的瞬間,一團黑煙從巨槨內的棺材飛出,咆哮著朝他撲了過來。
李長清伸腿就是一腳。
那撲來的黑影被他踹地在半空翻了十幾個軲轆,然後重重地撞在了後麵的殿牆上。
煙霧散去,黑影顯露出了身形。
這是一具身材高大的老僵。
麵如紫肝,深目高鼻,披頭散發。
外麵罩著金紋殮袍,殮袍下麵是一身黃金鎖子甲,腰係蠻玉帶。
正是當年瓶山裏,那具快要成精的元代將軍屍魃!
“果然是你。”
李長清看著麵前好久不見的“老友”,皺了皺眉,也不多廢話,抽劍便砍。
那老魃雖然凶猛,卻完全不是道人的對手。
李長清再次對上昔日的手下敗將,自然無比得心應手。
不出片刻,屍魃便被削成了肉泥,飲恨當場。
用劍挑出屍魃體內的陰丹,蕩滌其上濁物。
李長清將陰丹捏在手裏,靜靜感悟了一陣,挑了挑眉。
“竟然和真的一模一樣。”
有些意思。
出於謹慎,他並沒有立即將其吞下,而是放入“袖裏乾坤”收了起來。
接著,再度搜尋了一下殿中的各個角落。
仍是一無所獲。
“按照岔路口地上血跡的指示,鷓鴣哨他們應該是進了這座宮殿沒錯,可如今卻斷了線索,始終沒見到人影.……”
正在李長清思索之際,殿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扭頭,卻見一行七個人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
為首的是兩個男人。
一個穿著文士長衫,相貌儒雅,臉色有些凝重。
“陳玉樓?!”
李長清看見他的臉後,臉色陡然一變,再去看與他並肩的男子。
一身冰家苗打扮,麵色冷峻,渾身殺氣四溢。
正是年輕時候的鷓鴣哨!
兩人身後,還跟著啞巴昆侖摩勒、花瑪拐、紅姑娘、花靈和老洋人五人。
也都是當年模樣。
七人看到李長清,大驚失色,紛紛後退。
“閣下是誰!為何會知道陳某的名字?”
陳玉樓警惕地盯著殿中持劍的道人,瞟了眼一旁地上淒慘無比的僵屍,不動聲色地朝身後眾人打了個手勢,一邊緩緩後退。
鷓鴣哨一句話也沒說,隻是死死盯著道人手中的劍,緩緩抽出了腰間的盒子炮。
李長清皺了皺眉,收起了鐵劍,看著麵前一眾熟悉又陌生的臉孔,歎了口氣:
“看來這不是幻境,而是中了幻術啊.……”
是在什麽時候呢?
進入大殿的那一刻?看到血跡之後?還是……
推開青銅門的瞬間?
“真是防不勝防!”
感概了一聲,李長清邁步向殿門走去。
此時,陳玉樓等人已經退到了殿外。
花瑪拐悄聲問他道:
“總把頭,這突然出現的道人是誰啊?剛才在那自言自語什麽呢?”
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麽,目露驚恐。
“這道人不會是湘西屍王成精變化的吧?!”
卸嶺搬山眾人一聽到這句話,臉色紛紛一變,向後退了兩步。
“胡說八道!僵屍能叫出陳某的名字?”
陳玉樓瞪了花瑪拐一眼。
“咱們這次很可能是碰到同行了!”
他眯起了眼睛,扭頭對鷓鴣哨低聲道:
“這人八成是偽裝成道士,提前咱們一步潛進來的!”
“能一個人找到這裏,顯然也不是等閑之輩,且讓陳某先去套套他的話!”
說完,他臉上露出矜持的笑容,主動抱拳走了上去。
“陳某鬥膽,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甲?又為何會知道陳某的名諱?”
李長清不說話,隻是靜靜地打量著他。
半晌,忽然笑道:
“還挺像。”
?
陳玉樓聞言莫名其妙,心中生出幾分不快。
正要說些什麽,忽然眼前一花,道人的身形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的麵前。
身後眾人見狀一愣,而後發出陣陣驚呼,紛紛抽出武器衝想要上前救援。
鷓鴣哨反應最快,道人身形出現在陳玉樓身前的下一秒,他便扣動了扳機。
霎那間,盒子炮咆哮如雷。
緊接著,紅姑娘的寒鐵鏢隨後破空而至。
李長清隻是大袖一揮,便將子彈和飛鏢盡數掃開,笑吟吟地看著臉色慘白的陳玉樓。
“你要做什麽!”
陳玉樓見對方一臉不懷好意,抽出小神鋒,瑟瑟發抖地叫道。
“嘿嘿.……”
李長清看了眼驚惶的眾人,心中久違的惡趣味襲來。
既然是西貝貨,那就沒必要客氣了。
半柱香後。
道人負手,哼著小曲,神清氣爽地走出了大殿。
身後,陳玉樓、鷓鴣哨等七人被用一種屈辱的姿勢綁在殿前的朱漆抱柱之上。
正不斷掙紮著破口大罵:
“該死!”
“臭道士,你給我等著!”
“士可殺不可辱!”
“阿巴阿巴阿巴!”
“.……”
離開宮殿之後,李長清又回到了岔路口,發現血跡已經詭異地消失不見。
這一次,他選擇了左邊的小道。
這條青銅廊道越走越寬,快到盡頭的時候,突然聽到前方傳來陣陣水聲。
複行數十步,一條如銀河倒卷的巨大瀑布出現在他的麵前。
衝天而起的水霧之上,一座恍如仙宮的神殿若隱若現。
五彩的虹橋掛在天端。
李長清見狀,冷笑幾聲,立即轉身離去。
再度回到岔路口之後,他盤腿坐了下來。
他現在已經完全能確定,自己在推開青銅巨門進來的一瞬間便已經中了招。
按照係統的描述,這裏應該就是那勞什子的“天母幻境”。
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找辦法將其破除!
隻是不知道這天母幻境究竟是一個地方,還是單純的一種能讓人迷失的幻境。
如果是後者那還好說,萬一是前者,想要出去恐怕沒那麽簡單。
李長清更傾向於後者。
不論是道家還是佛家,都有“心魔”一說。
所謂心魔,其實便是極端的偏執。
人的信仰一旦破滅,或者做了一些違背本心的事,往往便會陷入某種瘋狂,內心深處也會滋生出一些陰暗的情緒,從而使人性情大變。
這就是佛道常說的“走火入魔”。
李長清猜測,這“天母幻境”很可能便是通過封閉人的五感,勾起人內心的某種潛意識,使人迷失自我,陷入幻境。
這一路上看到的,不管是瓶山地宮,還是遮龍山水龍暈,都是他曾經親身經曆過且印象較為深刻的地方。
這也就是俗話說的,相由心生。
不過境隨心轉,要想破除此術對李長清來說倒也不難!
他盤膝而坐,雙手合於胸前,捏了一個淨心決,念了一聲道號。
下一秒,四周的景象飛速發黃褪色,逐漸化為泡影。
李長清睜開眼,麵前一片漆黑。
沒有一絲燈火。
自己此時正站在一處廢墟之中。
幻境解除了。
可以看到,周圍是連綿不絕的斷壁殘垣,焦黑的磚石間散落著數不清的銅人銅馬。
這些銅俑造型古怪,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少有幾個五肢健全的,手裏拿著的長戈還缺了一塊。
“這裏看上去像是一個古代的遺跡……”
李長清忽然想起什麽,伸手在袖中摸索一陣,之前在幻境中被放進去的屍魃陰丹果然已消失不見。
他遙望四周,忽然,在旁邊的一個銅俑旁發現了一柄黑刀。
這柄刀的製式仿照元朝的武將佩刀,刀身通體漆黑如墨,不知用什麽材料鍛造,刀柄上刻著繁奧的雲紋。
他走上前將黑刀撿了起來。
發現這刀出乎意料的沉,足有十幾斤重,分量十足。
“好刀!”
李長清撫摸著刀刃,讚歎了一聲。
如果他沒記錯,這把刀應該是張起靈的東西,如今卻遺落在此地。
看來此時二人的處境不是很好。
將刀收好,在周圍轉了一圈,再無所獲。
這裏不知是什麽地方,頭頂像是被罩了一塊黑布,不像是在地上,應該是某處封閉的空間。
李長清用劍敲了敲銅人,發出的聲音傳出去很遠,遲遲沒有回音。
這片空間的大得驚人。
剛向前走出去兩步,忽然聞到空氣中有一股異樣的氣息。
扭頭一看。
卻見之前敲過的銅俑身上,不知何時竟長出了濃密的黑毛!
那黑毛足有小臂長短,鋼釘粗細,生長的速度極快,不一會便長滿了那尊半人高的銅俑的全身。
微風吹過,傳出一股屍臭的氣味,令人作嘔。
銅人……屍變了?
李長清見狀有些驚訝。
還沒等他有所動作,那具銅俑的四周,更多的銅俑似乎被傳染了一樣,渾身上下通通長出了密密麻麻的黑毛。
一眨眼的工夫,凡是能看到的銅俑,都成了一個個海膽般的怪物。
前後左右到處都有,數量足有上千。
李長清不再猶豫,十幾道劍氣劈出,卷起一陣劍刃風暴,將四周的銅俑清場。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鏽跡斑斑的銅俑被足已開山裂石的劍罡劈到,身子僅僅隻是凹陷進去,並沒有如料想中那樣被砍成碎片。
如此情景發生在一堆銅俑身上,李長清還是第一次見。
“好硬的王八殼。”
嘖了一聲,他不再停留,順著清掃出來的小道向前方掠去。
突然,一陣金屬的碰撞聲從左手邊大概有五百米的距離傳來。
其中還夾雜著些許怪叫,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搏鬥。
李長清踏空而起,循聲趕去。
行出不過百米,破空聲起。
扭頭一看,隻見十二隻幹枯烏黑的鬼手從他身後偷襲而來。
腳下,一具身高足有兩丈的男屍正揮舞著手臂,異常可怖的臉上盡是猙獰的笑意。
沒等男屍“高興”多久。
下一刻,一柄長劍裹挾著罡氣從天而降,轟然貫穿了男屍的胸膛,將其直接釘死在了地上。
“吼!”
男屍發出一聲巨吼。
李長清掌心聚氣,伸手打出一道“天雷”,正中其眉心。
男屍當場去世。
緊接著,還沒等道人鬆一口氣,又有一具高大的男屍揮舞著十二隻鬼手鑽了出來,口中不斷發出刺耳的吼叫。
“聒噪!”
李長清眉宇間戾氣上湧,也懶得取回鐵劍,抽出黑金古刀,便俯衝而下。
黑暗中,一道白芒閃過。
第二具男屍被他一刀,從中劈成了兩半,然後一道“天雷”燒成了灰燼。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李長清左手提刀,右手擎劍。
繼續向聲源之地前進。
……
此時。
一望無際的黑色平原上,嘶吼聲震天。
四具如地獄修羅一般的男屍矗立在大地之上,其身後,無數幹枯猙獰的鬼手影影綽綽。
在四具僵屍中間,兩個渾身是傷,氣喘籲籲的男人背靠背倚在一起,守護著最後的一盞油燈。
其中那個年輕的男人身材勻稱,皮膚白皙,有一頭黑色碎發。
此時雖身處絕境,卻看不出絲毫慌亂,俊逸的臉上一對眼眸淡然如水。
他赤裸的胸膛上,一頭黑色的麒麟紋身栩栩如生,鹿角龍鱗,踏火焚風,麵目凶惡。
青年的對麵是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襲黑衣,麵容無比冷峻。
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他卻似毫無感覺,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一對鷹目血紅地盯著身前的巨大僵屍,橫刀而立,眼中殺氣騰騰。
一道腥風吹過。
“差不多了。”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