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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卻道海棠依舊

  啞巴昆侖摩勒憨厚的臉在眼前閃過。


  李長清歎了口氣。


  人非神聖,孰能無情?

  “他們都是好樣的,都是英雄。”


  陳玉樓大口地喝著酒,聲音沙啞。


  “要是沒有李兄你當年留下的秘籍,陳某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


  他目露苦澀。


  “李兄離別時的那段話,陳某謹記在心,幾十年來,一時一刻都不曾忘記啊!”


  接著,陳玉樓把從兩人分別開始,到現在的經曆和遭遇一股腦說了出來。


  回憶中,他似乎還是當初那個誌向高遠,野心勃勃的卸嶺總把頭。


  陳玉樓說完,臉色有些潮紅,微微喘息,不知是醉了還是怎樣。


  自鷓鴣哨失蹤後,已經很久沒有人能跟他如此貼心地聊天了。


  李長清默默地聽完,有些感慨。


  對方這一生,足以稱得上是波瀾壯闊!

  “轉眼,老頭子我也退休二十多年了……”


  陳玉樓搖了搖頭,歎道:


  “再有幾年,就該入土嘍!”


  “有我在,不會的。”


  李長清微笑。


  他剛才攙扶陳玉樓上台階時,曾用真氣感應了下他體內的狀況,反饋的結果不容樂觀。


  多年的戎馬生涯,與人搏殺,陳玉樓的內體留下了很多暗疾,年輕的時候還不覺,如今上了歲數,便盡數顯露出來。


  陳玉樓聞言感動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他的身體狀況,自己很清楚。


  平時走路,腿腳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


  每逢陰天下雨,便渾身痛癢難忍。


  這都是在戰場上受傷遺留下來的後遺症,無藥可醫。


  但陳玉樓卻不知道,就在剛才,道人已將一縷縷真氣注入酒水,隨之進入了他體內,開始溫養恢複他的百骸筋穴。


  不出半月,他體內的暗疾舊傷便會逐漸痊愈。


  兩人又喝了一陣,陳玉樓忽然開口:

  “李兄,陳某拜托你一件事。”


  “陳兄請講。”


  “日後去獻王墓,請李兄手下留情,盡量不要破壞墓中文獻古物,可否?”


  陳玉樓用懇求的目光看著他。


  “放心。”


  李長清點頭。


  他沒問陳玉樓怎麽知道自己要去獻王墓,陳玉樓也沒問道人為何要去。


  兩人心照不宣。


  李長清隻是有些好笑。


  當年在全國各地挖墓掘藏的卸土匪頭子,現在竟然勸人從良,真是世事無常。


  正如古人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陳玉樓喝著酒,心裏也在掙紮。


  他身為軍方首長,國家幹部,雖然已經退休多年,但卻一直心係中央。


  他當過卸嶺的總把頭,親手盜掘的古墓不計其數。


  自然知道盜墓這種違法亂紀之事,會對墓裏的古物造成多大的損害,又會給國家帶來怎樣的損失。


  所以這麽多年來,他的內心無時無刻不在煎熬,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樣。


  因為他清楚,雮塵珠就藏在雲南獻王墓裏!


  不僅Shirley楊,整個紮戈拉瑪族的幾百老幼都需要這顆狗日的珠子來解除詛咒!


  人命關天,他又能如何呢?

  唯有舍小取大了!

  李長清看出了陳玉樓的想法,起身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關於獻王墓,我有一個具體的想法。”


  附身在對方耳邊說了幾句。


  “陳兄以為如何?”


  “此法可行!”


  陳玉樓眼睛一亮,他看著李長清,讚道:

  “不過,此法全天下恐怕也隻有你李道長才能辦到了!”


  道人一笑,心想:


  若不是任務要求,貧道哪還用整這些花裏胡哨!


  有攻略在手,直接不帶腦子莽進去就完事了!
……

  一夜無話。


  第二天,眾人啟程回到了京城。


  在老城區。


  李長清時隔八天,再一次見到了胡先生。


  見麵時老頭正在胡同兒裏遛鳥,突然看見道人,驚得差點兒沒抽過去。


  兩人在胡家小院裏聊了許久。


  胡先生比陳玉樓還大上兩歲,他年輕時抽大煙玩女人,身虛體弱,更別提當年雲南一行死裏逃生,丟了半條命去。


  幸好有道人的秘籍,才苟延殘喘到現在。


  當年文質彬彬的俊秀郎君,如今駝背彎腰,滿臉褶子,頭上稀稀拉拉掛著幾根白毛,牙都掉光了。


  看上去比陳玉樓大了不止一旬。


  李長清再度出手,暗中為他梳理了一遍筋骨,盡量讓他多個幾年活頭。


  胡先生老伴小翠多年前便去世了,兒子又常年在外,孫子胡八一去年當兵剛回來,家裏大多時間隻他孤單一人,也就陳玉樓偶爾來找他下棋。


  好不容易見到當年故人,還是他們的胡家的恩人,老頭拉著道人的手說了一大通感激的話。


  情到深處,眼眶都紅了。


  李長清被他搞得有些頭皮發麻。


  強忍著不打斷。


  等他老人家絮叨完了,出了口氣,這才有機會問道:

  “雲宣那小娃娃呢?”


  胡老頭聞言歎息一聲:

  “小子出息了,前些年當了西南軍區的副司令,每天忙得提溜轉,過年過節也見不著人影。”


  說著說著,就把話題扯到了孫子胡八一身上:


  “還有胡八一這小崽子,從部隊回來後和隔壁那個小胖子整天鬼混,在街上無所事事,遊手好閑,二十五六的人了,一點也不穩重!”


  言語間盡是對兒孫的不滿。


  “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咱們做長輩的也不能強求!”


  李長清勸他。


  “李道長您別給他開脫!”


  胡老頭哼了一聲。


  “胡八一那小子和他爹年輕的時候一樣,拿著《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學了點皮毛,就自以為本事了得,天天私下嚷嚷著要去倒鬥,前幾天還偷了楊家的異文龍骨,還以為老頭子不知道!”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倒鬥?哼,早晚被抓進去!”


  李長清尷尬一笑。


  兩人又聊了一陣。


  半個時辰後,李長清見胡老頭精神萎靡,看樣子是累了,便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剛走出胡同,便有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開了過來。


  車門打開,露出陳玉樓嚴肅的臉。


  李長清輕車熟路地坐了上去,輕聲問道:

  “怎麽了?”


  “胡八一那小子帶著王胖子和Shirley楊偷跑去雲南了,隻留了封辭別信在桌上。”


  “這樣啊。”


  李長清點了點頭,麵無波瀾。


  “李兄,你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陳玉樓有些好奇。


  李長清笑了笑,看了他一眼。


  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

  “沒有你陳首長的默許,他們三個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這水桶般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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