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藥壁

  “羅帥!!”


  陳玉樓猛地回過神,目眥欲裂。


  可是為時已晚,伸出的手徒勞地滯在半空。


  扭頭死死盯著那兩個手足無措的盜夥,極力壓低怒火,用一種極為低沉的聲音問道:


  “老馮,老劉,這是怎麽回事!羅帥為何會掉下去,你們是怎麽看護他的?!”


  “這.……”


  二人對望一眼,跪倒在地。


  欲哭無淚地道:


  “是我等疏忽,請總把頭責罰!”


  “羅帥他,是……是自己跳下去的.……”


  “什麽?!”


  陳玉樓臉色難看得可怕,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你說羅帥是自己跳下去的?!”


  二人慌忙點頭。


  陳玉樓見狀怒不可遏,上前一人一腳將他們踹倒在地,吼道:


  “放屁!簡直荒謬!”


  他指著二人的腦袋,怒極反笑:


  “你們兩個是把我當傻子嗎?!”


  “說,究竟怎麽回事!”


  兩個盜夥聞言隻覺萬分憋屈,心中有苦卻講不出來。


  情急之下,為了自證清白,眉宇間浮現幾分狠厲。


  趴在地上,對陳玉樓邦邦磕了兩個響頭。


  接著掏出手槍抵在太陽穴上,就要扣動扳機。


  鷓鴣哨見此情形,心中一突,欲上前奪槍。


  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隻見李長清袖袍一翻。


  眾人還未看清他出手,那兩個盜夥手裏的槍已掉到了地上。


  那二人有些茫然地睜開眼,有些不知所措。


  陳玉樓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走到近前,用力一扯,把他們拉了起來。


  “你們這又是幹什麽.……”


  “人既已去,你們再搭上兩條命又有何用?”


  他轉過身去。


  “你們二人都是跟著陳某十幾年的老部下,我相信你們不會說謊。”


  “剛才是怒火攻心,說到底,我本不該帶他,都是陳某的錯……”


  說著,陳玉樓重重歎了口氣。


  “事發突然,你們措手不及也情有可原。”


  “總把頭……”


  兩個三四十歲的漢子聽他這麽一說,又撲通一下拜倒在地,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陳兄,他二人所言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忽然,鷓鴣哨出聲道:

  “某先前便覺得羅老歪舉止反常,看樣子像被地宮裏積壓千年的陰氣潛移默化的影響,精神出了些問題,這一點,恐怕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竟然如此?”


  陳玉樓愕然,突然想起來什麽,喃喃道:

  “莫非是當時,被那屍桂.……”


  唉,我早該發現的。


  陳玉樓想起一路上羅老歪的沉默寡言,心裏大為煩悶,麵皮抽搐了幾下。


  不過想到接下來的事,他還是將這股子悔恨生生壓了下去。


  現在可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強行把腦子裏混亂的思緒祛除一空,他眼底的驚怒逐漸平複,麵容也重歸冷靜。


  望著麵前深不見底的裂隙,緩緩開口道:

  “從這裏掉下去,絕無生還可能。”


  “我等斬雞頭,燒黃紙結為同盟,如今寶貨已經到手,勝利在望,沒想到羅帥卻.……唉!”


  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陳玉樓轉身對眾人道:

  “斯人已逝,不可追複……我等能做的,也隻有盡早下去,為羅帥收攏殘身.……”


  眾人應了一聲,卻並未當真。


  羅老歪從百丈高的懸崖墜落深穀,就算有藤樹緩衝,也會被摔得粉身碎骨,哪裏還能找的到?


  除非他是大羅神仙轉世。


  此行還未找到通往主墓室的墓道,便折了羅老歪,可謂出師不利。


  經此一事,眾人心思各異。


  麵上不由多了一些凝重,少了幾分愜意。


  李長清望著麵前的深澗,微微出神。


  他也沒想到羅老歪會突然抽風,自己跳下懸崖。


  自從出了地宮,羅老歪一路上都跟在隊尾,很少說話,精神顯得有些萎靡。


  他方才站在眾人身後,親眼目睹了全過程。


  與兩個盜夥所言一樣,羅老歪確實是自己衝下的懸崖。


  以他的身手,在掉崖前將對方攔下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但於情於理,他都沒有出手的可能。


  李長清冷笑。


  這樣的死法倒是便宜了這屠人閻王!

  要是讓他動手,可就沒有這麽舒服了。


  據他猜測,羅老歪的自殺,很可能是之前中了屍桂的迷魂法,精神衰竭產生的幻覺所致。


  如果真是這樣,當時不隻羅老歪,陳玉樓等人都看了屍桂上的鬼臉,卻為何隻有他一人,出現了幻覺呢?


  其中,莫非有什麽隱情?

  趁著他走神的工夫,眾人已順著一麵相對較為平緩的青石壁,拚接懸掛好蜈蚣掛山梯,依次攀了下去。


  此時,陳玉樓半個身子已落在懸壁之下,正揮手招呼道人跟上。


  來不及多想,李長清應聲走了過去。
……

  石壁上。


  青苔草蘚遍布。


  由於背陰,常年照不到太陽,格外的陰涼濕滑。


  掛山梯雖然堅固,但出於謹慎,眾人下行的速度並不算快。


  李長清剛才由於走神,最後一個才攀下石壁。


  這回他並沒有像上一次那樣,率先蕩下去探路,而是慢悠悠地跟在後麵。


  有鷓鴣哨在前麵罩著,應該出不了什麽問題。


  一行人向下爬了好一陣,直爬到日薄西山,才漸漸逼近澗底。


  一路上並未看到羅老歪的屍體。


  此時,深澗中霧氣漸濃。


  眾人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石壁縫隙的泥土中,多了不少罕見的藥草。


  有黃精,山芝,還有一些指頭大小的紫參,年歲雖淺,但數量之多,堪比路邊的雜草。


  “這裏,應該就是附近山民口中的瓶山藥壁了!”


  陳玉樓忽然開口。


  瓶山自古盛產奇花異草和諸般珍異藥材。


  這些草藥大多長於絕壁危崖之上,采藥的山民洞夷往往隻有冒著生命危險才能采到。


  “由於瓶山整個山體就是一塊巨大的青石,這些岩縫裏積滿了從高處落下的泥土,借著深澗底下飄上來的霧氣藥華,年歲一久,就會生長許多靈藥,這也是此處被稱作藥壁的原因。”


  “諸位看那裏!”


  又下數武,陳玉樓指著右下方的一片區域。


  李長清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藥壁上有塊如傘狀的凸起,露出一大塊坑坑窪窪的岩脈,狀如鍾乳,質如瑪瑙。


  岩脈整體呈殷紅色,像是雞血石。


  “這塊區域被當地人叫作‘珍珠傘’,瓶山裏最珍貴的九龍盤,幾乎都長在傘壁的藤蘿下。”


  陳玉樓說著,低頭看著身下的鷓鴣哨。


  “鷓鴣哨兄弟,這千年的九龍盤可是比古董更珍貴的寶藥,市麵上千金難求,恰逢如此良機,何不過去碰一碰運氣?”


  “正有此意。”


  鷓鴣哨頷首。


  李長清聽到有九龍盤,也欲前往,卻被陳玉樓攔下。


  “此等小事無需李兄出手,有陳某和鷓鴣哨兄弟足矣!”


  道人聳了聳肩。


  你們隨意。


  陳玉樓丟下句“去去就來”,便和鷓鴣哨二人架著蜈蚣掛山梯,使出拚、接、擺、掛的手段,迅速向下方的珍珠傘靠去。


  那處岩壁距離澗底已經不遠。


  用馬燈照去,能看到瓶山裂隙最底部積了許多雨水,上麵生了一層厚厚的浮萍。


  潮濕之氣甚重,整個岩壁四周都滲著水珠,兼之狹窄逼仄。


  人一旦被卡住,往往就動彈不得。


  不過,這點險阻在卸嶺和搬山的魁首麵前,未免有些微不足道。


  兩人用竹梯勾住岩縫,在絕險的石壁上淩空而過,便輕鬆地攀到了珍珠傘周圍。


  撥開垂落的藤蘿,一路順著岩縫過去。


  越往裏爬,各種叫不出名目的奇花異卉越來越多,顯得頗為不凡。


  兩側陡壁愈發狹窄,如行在翠雲深處。


  “咦,這是?!”


  正爬著,陳玉樓眼尖,忽然看到身側的一根紫藤上長著一大叢金色花朵,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呼。


  鷓鴣哨循聲望去,見到金花也是一驚。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貓兒眼!”


  “真是天助我也!”


  陳玉樓將花朵摘下仔細撥弄一陣,確定沒有認錯,心中一陣狂喜,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


  鷓鴣哨冷峻的臉上也露出幾分喜色。


  “此花吸收陰氣所凝,隻長於墳塋旁,其中隱隱透出幾分殺氣,那元代將軍的墓穴必在這附近!”


  陳玉樓興奮地道。


  鷓鴣哨捏了一撮岩縫中的泥土,放在鼻前輕嗅,點了點頭。


  土中除了有花草藥石的異香之外,還隱藏著一絲極淡的腥味。


  正是由於古墓中的屍氣侵染而產生的!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二人隻為來尋九龍盤,沒想到卻誤打誤撞摸到了元墓入口周圍。


  念此,陳玉樓再沒心思去尋那藏匿在深縫險壑裏的九龍盤,對鷓鴣哨抱拳道:


  “既然來了,自沒有再上去叫人的道理,不知搬山魁首,是否有膽量同陳某前去一探?”


  “有何不敢?”


  鷓鴣哨淡淡一笑。


  “好!那咱們你左我右,一旦有所發現,敲山三下為號!”


  兩人一拍即合。


  當即不再耽擱,動身分頭尋找古墓入口。


  攀住凸起的石礁,用刀劈開擋住兩側的藤蘿草蔓,對其後露出的裂縫進行築籬式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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