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紙人

  紅姑娘第二個跟了上去。


  陳玉樓讓啞巴攙扶著羅老歪,一齊上了樓。


  來到二樓,霧氣愈濃。


  李長清悄悄將一縷真氣注入了馬燈裏。


  霎時間,燭火綻起熾熱的白光,照破四周一切虛妄。


  在白火的映徹下,被霧氣籠罩的二樓,漸漸露出本來的麵目。


  “這它奶奶的是什麽妖法.……”


  羅老歪在後麵看得目瞪口呆。


  陳玉樓三人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可思議。


  二樓與一樓不同,廳堂小了不少,且沒有太多的裝潢,顯得異常質樸。


  除此之外,左右廊道兩側,都是一個個的房間,房門半開半掩,看不出到底是臥房,還是儲物間。


  “羅帥,你說的女鬼在哪呢?”


  陳玉樓歎了口氣。


  “額……”


  羅老歪撓了撓頭,拚命回想。


  不經意間,看到了左手邊第二個房間的門扉似曾相識,急忙指著洞開的房門大吼道:

  “那裏,女鬼就在那裏邊!”


  幾人於是走到房門口。


  羅老歪望著房間裏朦朧的景象,手往褲腰帶裏一模,卻摸了個空,使勁咽了口唾沫。


  “總把頭,你們可要小心啊,那女鬼凶得很.……”


  “放心!”


  陳玉樓哭笑不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李長清將馬燈向內一探。


  下一秒,霧氣退散。


  凝神望去,果然有一個身材玲瓏有致的女人背對著眾人,坐在床沿。


  “看,老子就說吧!”


  羅老歪見到她,腦海裏又想起之前駭人的一幕,聲音都有點打顫。


  身子下意識往後一縮,躲在了啞巴昆侖摩勒後麵。


  陳玉樓見狀也是一驚。


  他看女人的腳穿木底工鞋,身上穿著由四種零碎錦料拚製而成的背子,外套著一件比甲,樣式有些像僧人穿得袈裟,正是明代女子中流行的水田服。


  明代的墓陳玉樓盜過不下十座,絕對不可能認錯。


  隻是這自元代起便塵封的鐵樓裏,怎會冒出一個明朝的女人?


  驚疑不定之際,李長清已走上前去。


  那女子一動不動,恍若木雕泥塑一般。


  一縷縷霧氣從鐵窗裏流入,將她的身影顯得愈發朦朧。


  此時,道人已走到了她的身後。


  陳玉樓等人在門口看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忽地,李長清動了。


  隻見他緩緩抬起胳膊,接著,大袖一揮。


  那明代女人竟在這一拍之下,悄無聲息地寸寸碎裂,化為了齏粉,在狹窄的房間內飄散開來。


  “嘶——”


  陳玉樓看得心頭發涼,倒抽一口冷氣。


  驀地瞧見一股子塵霧從女人消失的地方,升騰而起。


  “不好,快退!”


  他心中頓時警鍾大鳴,急忙捂住口鼻,扯著眾人向後退去。


  “沒事,陳兄無需緊張。”


  李長清拍了拍手,對精神緊繃的眾人笑道:


  “那女子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不過是一個已經腐朽的紙人罷了。”


  “呼……”


  陳玉樓這才出了口氣。


  “陳某失態了……”


  他苦笑著,走了過去。


  幾人到女紙人消失的地方站定。


  靜靜地觀察著房內的環境,尤其是四個角落。


  羅老歪佝僂著跟在最後,路過木床時,悄悄撿起了之前丟在地上的手槍。


  “這鐵樓門窗緊閉,屋舍儼然,真不知這紙人.……嗯,等等!”


  陳玉樓歎息間,徒然一怔。


  “大明觀山太保!”


  李長清替他說了出來。


  “對啊,陳某早該想到的!”


  陳玉樓眼中異彩連連。


  “這紙人八成就是觀山一脈的邪門方術,專門用來盜取墓中寶物的!”


  他冷笑幾聲:

  “真是好一招神鬼莫測的技法!”


  紅姑娘和啞巴昆侖摩勒也吃了一驚。


  “世間真有如此奇術,竟能在百米之外,驅使一張剪紙進墓倒鬥?”


  紅姑娘曾在月亮門見識過紮紙人的鬼匠,知道紙人雖然靈異,卻離不開匠人的操縱。


  連紮成的紙人都做不到的事,區區一張剪紙,竟然能跑到幾百米開外,自己搬運寶貨不成?

  屬實是過於匪夷所思,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阿巴阿巴!”


  啞巴也一臉迷惑。


  “哪有那麽離奇!”


  陳玉樓不屑地撇了撇嘴。


  “要是紙人真能成精,老母豬都會上樹了!”


  這可不好說.……

  李長清輕笑,突然想起鬼吹燈開頭的一幕。


  “這觀山太保不知從哪學來的古時西域的禺惑之術,淨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戲!”


  陳玉樓向來自詡甚高,輕易不弱與人。


  “想必施展起來掣肘不小,不然也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在廊道裏術盡而亡,落得個身死道消下場!你說是吧,羅帥!”


  “羅帥?”


  “嗯……啊,啊?”


  羅老歪猛地一個激靈,下意識舉起了手。


  “我在呐!”


  陳玉樓見他滿臉虛汗,狐疑地問道:

  “羅帥,你這是怎麽了,流了這麽多汗?”


  “這,這我……”


  羅老歪語無倫次,顯得有些慌亂。


  “不會是被‘女鬼’嚇破膽了吧?”


  陳玉樓調侃道。


  “哈,哈哈,不可能,怎麽會,不是我!”


  羅老歪臉色僵硬,努力擠出一個無所謂地笑容,澀聲道:


  “總把頭你可太會說笑了,老子堂堂羅帥,手下幾萬條槍,區區一個破紙人,能嚇得住我?!”


  “既然沒有鬼,咱們就趕快去別的房間摸寶吧,就別在這浪費時間了!”


  說完,他也不等眾人反應,率先走了出去。


  陳玉樓眉頭皺了皺,叫過啞巴低聲吩咐了幾句,跟了上去。


  眾人在二樓搜了半個時辰,把所有房間都翻了個遍,再沒找到與之前類似的剪紙人。


  奇怪的是,二樓的房間裏,除了有紙人的那個是臥房,其餘的都是藏經納注的露房。


  搜尋了半天,也隻找到了一堆修仙煉丹的道籍。


  陳玉樓不死心,決定去另外三幢鐵樓中一探。


  於是眾人又在李長清的帶領下,貼著岩壁,按照北西南的順訊,把剩下的鐵樓翻了個底兒朝天。


  結果無疑令人沮喪。


  除了在北邊鐵樓的一間密室裏找到了十幾株成了形的何首烏,和三座藥王玉像之外,再別無他獲。


  陳玉樓都有些納悶,懷疑自己先前的推測是否正確。


  難道那死在廊道裏的觀山太保,竟還有一個同夥不成?

  也不對,沒找到“湘西屍王”那個老粽子的棺槨,就說明元墓的主墓室不在此處。


  如此看來,這裏一定還有通往下一層的暗道!


  既然鐵樓裏沒有,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陳玉樓透過窗,望著不遠處森然詭異的巨大屍桂,對眾人道:

  “通往主殿的甬道,就在那裏!”


  “什麽?!”


  羅老歪大驚失色,臉色難堪至極。


  “把頭哥,你確定嗎,要不咱在都別的地找找,說不定就有遺漏呢.……”


  “不用找了,一定就在樹下,而且是最危險的地方!”


  陳玉樓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


  “羅帥,元人的狠辣陰毒,一路走來,你不會還沒有心理準備吧!”


  他眯著眼,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要盜空瓶山元墓,隻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否則,決不能成事!”


  “好,他娘的,幹!”


  羅老歪雖然對屍桂產生了心理陰影,但想到主殿裏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一顆萎縮的心又火熱起來。


  “給。”


  這時,李長清從懷裏掏出先前準備好的布條,其內都被灌輸了一縷真氣。


  他遞給了陳玉樓三人。


  “這是?”


  陳玉樓一愣。


  “用來遮眼的。”


  李長清道。


  “你呢?”


  紅姑娘輕聲問道。


  “我不需要。”


  李長清展顏一笑。
……

  走在路上。


  羅老歪偷偷湊到陳玉樓耳點,用蚊子哼哼般的聲音道:

  “總把頭,既然這道士這麽厲害,何不讓他自己過去,咱們在後麵坐享其成多好啊!”


  “放肆!”


  陳玉樓一把將他推開,斥道:


  “羅帥,我卸嶺與李兄發誓同進同退,你再出此等誅心之言,就休怪陳某翻臉了!”


  羅老歪見他目含驚怒,義正言辭,顯然是動了真火。


  瞬間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兒了下去,小聲委屈道:

  “我這不是為了咱們的小命著想,至於嘛……”


  “閉嘴!”


  陳玉樓聞言麵色紫紅,隻覺老臉都丟盡了,用殺人的目光盯著羅老歪。


  有一瞬間,恨不得抽出小神鋒削了他的一身肥膘。


  啞巴昆侖摩勒見總把頭發火,也瞪起一雙牛眼,朝著羅老歪,做出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


  紅姑娘柳眉倒豎,手中飛刀蓄勢待發。


  陳玉樓快步走到李長清麵前,低頭抱拳賠罪道:


  “李兄,見笑了,是陳某禦下無方,竟說出如此不忠不義的話來,讓陳某顏麵盡失,實在是慚愧!”


  說著,就要俯身賠罪。


  李長清見陳玉樓連“禦下無方”這種話都說了出來,知道他是真急了。


  一把將他的身子拖住,笑道:

  “無妨,此事與陳兄無關。”


  始作俑者羅老歪,沒想到隨口一句話竟然惹了眾怒,心道一聲不妙,急忙將頭扭到一旁,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


  孰不知,他在道人心裏,已經是個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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