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狸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一個時辰前。
鷓鴣哨一行人來到瓶山腳下。
在遠處看,除了山勢奇秀險峻,倒不會覺得有什麽可怕。
此刻站在山底,頭頂就是巨大的瓶肩瓶口,方覺巍峨森嚴。
千萬鈞巨岩就這麽斜斜的懸在半空,不知幾千幾萬年,群盜行在其下,都不由心驚膽戰,呼吸也逐漸粗重起來。
“喂,你們說,這要是山體突然崩倒下來,咱們還不得被砸得粉身碎骨啊?”
其中一個年輕卸嶺盜眾半開玩笑道。
話剛出口,一個巴掌襲來,狠狠拍在他的後腦勺上。
“小王八蛋,胡說什麽呢!”
花瑪拐從身後的陰影中露出頭,一臉不善地盯著他。
“拐、拐子哥……”
年輕的盜眾嚇得一個激靈,訕訕地撓了撓頭。
“咱們這是在幹正事,有些玩笑不能隨意開。”
花瑪拐一臉嚴肅,把手搭在他的肩頭,訓斥道:
“別給我嬉皮笑臉的,你小子頭一次下鬥,待會到了墓裏邊,把招子放亮了,不該看的別看,不該碰的別碰,聽懂了嗎!”
“嘿嘿,俺曉得。”
年輕盜眾用力點了點頭。
“跟緊我,別掉隊。”
花瑪拐不置可否,麵色逐漸緩和下來,拍著他的背輕聲道:
“那瓶山裏寶貨無數,等幹完這一票,分得錢保準你小子八輩子也享受不完!”
“趕緊給老爹老娘蓋套大房子,娶個老婆生個娃,好好地盡盡孝!”
“在外邊混了這麽多年,也該回家了!”
“哎,我聽拐子哥的!”
年輕盜眾咧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
百餘人行在陰冷黑暗的山岩下,繼續向深處走去。
不停有寒冷刺骨的水串,從岩縫中滴落,打在眾人的鬥笠蓑衣上。
群盜提著馬燈,還要不時撥開擋在麵前的藤蘿,走得格外緩慢。
足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陳玉樓之前來過的水潭。
鷓鴣哨望著遠處幽冷深邃的潭水,眉頭緊鎖。
此地幽深閉鎖,積水又深,要想再往裏走,就必須要攀藤進去。
他自然是可以。
隻是,其餘人卻未必能行。
想到此節,他走到隊伍後邊,找到了花瑪拐。
“素聞卸嶺手段高超,花瑪拐兄弟,你可有辦法渡潭?”
“搬山魁首放心,此事交給我們卸嶺就好!”
花瑪拐胸有成竹。
他當即召集群盜,取了蜈蚣掛山梯,拚接起來。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便有十幾個網狀的竹筏成型。
“好神奇!”
花靈捂著小嘴發出一聲驚呼,一對寒星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竹筏,問鷓鴣哨道:
“師兄,這是什麽呀?”
“小妹妹,這是我們卸嶺一派的獨門器械,名為蜈蚣掛山梯。”
花瑪拐聽到,固定完竹筏,起身對她露齒一笑,得意地道:
“既可翻山越嶺,也能渡江過河,可拆可連,所謂千變萬化,機妙無窮!”
“好厲害!”
花靈瞪大雙眼。
周圍的卸嶺群盜見她呆萌的模樣,頓時發出陣陣和善的笑聲。
鷓鴣哨也搖頭失笑,有些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蜈蚣掛山梯竹筒中空,浮力極大。
拚成的竹筏,一艘容納十數人不成問題。
群盜按紮好的竹筏,依次順利入水。
鷓鴣哨經驗老到,在首艘竹筏上,負責辨別水況,指揮行駛的方向。
花瑪拐則乘尾筏,保障隊伍的後方安全。
十二艘竹筏在潭上穿行。
堪堪行到一半。
鷓鴣哨立於船頭,忽然聽到前方的黑暗中,似有無數不知名的生物在緩緩蠕動。
一抬手,讓隊伍停下,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四周。
他的目力雖然極佳,但到底不比李長清和陳玉樓,能在夜中視物。
身處黑暗幽蔽的山底,雖有馬燈的光亮,也看不真切黑暗中究竟有什麽東西。
竹筏不受控製地緩緩向前漂流。
隨著距離的縮短,前邊的動靜也越來越大。
好像有群鼠在暗處互相撕咬,密密麻麻的聽不出數量多少。
鷓鴣哨神經緊繃,猛地念頭一閃,渾身一震。
一手按住身旁的花靈和老洋人,順勢趴了下去。
扭頭對身後的卸嶺群盜喊道:
“不好,是飛鼠群,大家趕快伏低!”
身後眾人皆大驚失色,慌忙俯下身子。
這時就聽“轟隆隆”一陣亂響。
前邊的岩柱陰影裏,飛出無數拳頭大小的蝙蝠。
蝙蝠群猶如一股黑色的龍卷風,順著岩壁和水麵狹窄的空間,向洞外衝去。
群盜雖然躲避及時,怎奈蝙蝠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有十幾個倒黴蛋不幸,被受驚的蝙蝠群衝裹到了天上。
雖然些蝙蝠並非有意傷人,但是受到了驚嚇,神智不清,逮到什麽下意識就要咬上一口,以求自保。
它們的爪子十分尖利,掛上一下就能從人身上帶落一大塊皮肉下來。
那十幾個盜夥還來不及掙紮,身上的皮肉頃刻間就被撕扯沒了,剩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骨架掉進水裏。
他們臨死前的慘叫,還兀自在岩壁間回蕩不休。
鷓鴣哨忍不住低罵了一聲。
突然瞧見身旁花靈的小臉煞白,急忙把她的眼捂上。
他也實沒料到這山底的岩縫裏,竟會藏了如此多的蝙蝠!
回頭見群盜趴在竹筏上瑟瑟發抖,知道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急中生智,用力一拍背後的雞籠。
一聲嘹亮的雞鳴響徹水麵。
籠中的怒晴雞引吭怒啼。
蝙蝠群聞到雄雞唱曉,頓時大亂,驚得四散逃開。
寧願一頭撞死在石柱上,也再不敢靠近竹筏分毫。
待到蝙蝠盡數散去,眾人這才灰頭土臉地從竹筏子上爬了起來。
“各個竹筏都檢查一下,瞅瞅丟沒丟行頭!”
花瑪拐驚魂未定地抹了把臉,扯著嗓子一聲吆喝。
群盜低頭清數一遍。
萬幸,清水、幹糧和倒鬥用的器械都安然無恙。
這才紛紛鬆了口氣。
隻是,剛進山就折了不少弟兄,竹筏上的氣氛不由緊張起來。
同伴死後瘮人的慘狀還曆曆在目,給群盜的臉上蒙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無人再有心思開口說話,各個栗栗自危,都耷拉著臉,警惕地盯著四周的動靜。
一時間,水麵上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
一盞茶之後。
水潭到了盡頭,岸邊是層層的亂石。
瓶山就在這裏插入大地,怪石嶙峋,最深處已無法接近。
群盜躬身跳下竹筏,還未來得及搬運行囊,猛地聽到前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喝水聲。
心頭一驚,挑燈照去,都不禁“咦”了一聲。
在昏黃的燭光下。
隻見不遠處的山根裏,有十幾個緊挨著的墳塋。
墳堆大都水淋泥落,使得土中棺板半露。
其中有口異常紮眼的白茬兒棺材,棺蓋滲出一大灘腥臭的汙血。
一隻毛色泛白的小狸子,正伏在上麵。
兩爪鉤住棺板,伸著舌頭對著哪片黑血一頓狂舔。
神色十分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