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變故
這時,幾個獄卒上台按規矩先驗明了囚犯的真身,然後高聲宣讀了罪狀,最後下了府衙的判決書:
「死囚白塔,乃是朝廷通緝多年的巨寇,更是塔教妖邪的首領,昨夜子時被捕,對所犯罪孽供認不諱,按大清律條,依法處以『凌遲』!」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刑台四周鴉雀無聲。
身後,被五花大綁的白毛哈巴狗面如死灰,下身一哆嗦,腥臭的黃液流了一地―――竟已被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好!殺得好!」
「幹得漂亮!」
「巡撫大人英明!」
「.……」
下一秒,滿眾嘩然,喝彩叫好、大呼痛快之聲此起彼伏,如波濤般洶湧澎湃,直衝霄漢,排分層雲。
顯然,靈州城的老百姓對塔教妖孽早已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此等妖魔匪類,若不處以千零萬碎之極刑,委實難平民憤!
獄卒站在台上,待民憤稍稍平息,才轉身對一旁的劉五爺和其徒弟們道:
「巡撫馬大人、圖海提督有令,對此等妖邪之輩,請五爺剮夠一千八百刀,一刀不能少!」
「劉某遵命!」
劉五爺顯然早有準備,聞言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只是咧了咧嘴,抱拳領了命。
台上幾個人都知道內幕,還沒什麼,台下的老少爺們兒聽了可瞬間就炸鍋了!
啥?一千八百刀!
我滴個祖宗!
這可是大手筆啊!
也不怪老百姓們如此震驚,本來靈州凌遲處死的囚犯就不多,按理說,對一般的犯下惡劣命案大案的重囚,最多也就八百刀了賬,沒想到今兒個殺這一條人狗,竟足足翻了一倍還多。
真是活久見了!
圍觀的群眾此時反應過來,一個個面紅耳赤,跟打了雞血似的,神情無比亢奮,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有喜了呢!
「好傢夥……」
趴在閣樓窗欞上的張小辮兒見此場景,嘴裡嘖嘖不已,念叨了一句他師父的經典口頭禪。
這群平日里老實巴交的平民百姓,不但對即將來臨的血腥場面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還興奮起來了!
這真是.……
張小辮兒想了半天,最後悠悠吐出一句:
「看熱鬧不嫌事大!」
旁邊的捕快又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嘿,您二位這回可算是來著了,就等著開眼吧!」
「您們可不知道,這一般的凌遲碎剮啊,只不過才一百二十刀,要割滿一千三百刀才讓犯人斷氣,可不是尋常的手藝能做到的。哼哼,當今世上,除了刑部劉五爺,還有誰能有這等本領?」
說著,他目光緊緊盯著刑台上那位不怒自威、殺氣凜然的大漢,雙眼炯炯有神,似能綻出光來。
顯而易見,這位捕快小哥,那絕對是劉五爺的狂熱粉絲!
張小辮兒聽對方兩句話不離「劉五爺」,張嘴便是「劉五爺怎樣怎樣……」,早就聽得煩了,心道:
什麼劉五爺、劉五奶,不過是個靠朝廷吃斷頭飯的,神氣什麼!
知道三爺的師父是誰嗎?
那可是「一劍敵國」的絕代劍仙!會「御劍飛行」的那種!
真是個井底之蛙!
只要師父他老人家略施一點小手段,別說巡撫、提督,就連坐在金鑾殿里的皇帝和太后也要好生伺候,不敢有絲毫放肆!
張小辮兒不屑地撇撇嘴,小聲嘟囔道:
「嘁,話別說得太滿,小心一會兒打臉!」
「那凌遲碎剮之刑可不是砍頭,對準脖子用力一刀劈下去就行了,那是需要技巧的!真當那白塔真人是精壯結實的漢子呢!」
「看它那三寸丁的身材,還沒三爺一半大,能割夠兩三百刀已是大手段了,想剮足一千三百刀卻又談何容易!依我看,恐怕這劉五的一世英名,臨老要栽在咱這靈州法場上了!」
「胡說!」
捕快一愣,而後很快反應過來,漲紅了臉。
「嘿,不信走著瞧!」
張小辮兒一臉不以為意。
「你!」
那捕快狠狠瞪著他,已然氣急。
「好了,都別吵了。」
這時,馬天錫淡淡地開口了,略帶好奇地看了張小辮兒一眼,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巡撫發話,兩人不再辯嘴,專心看向窗外。
午時將至,行刑馬上開始。
一時間,席中談話的聲音漸漸小了,眾人包括馬天錫和老圖海在內,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刑台上的正擦拭刀具的劉五爺身上。
唯有李長清雙目微闔,表情恬淡,盤坐在太師椅上,神遊天外,頗有些太上清凈無為的模樣。 ……
當!當!當!
午時三刻已到,聽得三聲號炮為令,劉五爺猛地睜眼,披掛刀具,大步走到了白塔真人身旁。
行刑開始了!
白塔真人顫巍巍抬頭,只見一修羅模樣的大漢正磨刀擦掌,見它望來,緩緩咧嘴,露出一抹獰笑。
吾命休矣!
它只看了一眼,便覺渾身血液都已凍僵,渾身上下不受控制地抖個不停,體內彷彿傳來一陣陣哀鳴。
這正是,閻王下了勾魂狀,無常二鬼索命來!
「****子,康子,廉子,開活!」
「得嘞!」
劉五爺一聲雄渾嘶啞的大喝,五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徒弟轟然應諾,一人抓著一隻手腳,將白塔真人從絞刑架上卸下,綁到法場行刑的木樁之上。
這是個「金」字形的木頭架子,糙木鐵環上邊烏黑的血跡斑駁,都是以前用刑時所留。
五個大漢一言不發,動手把潘和尚綁定了,三下五除二,就剝凈了他身上的囚服,隨後捧著刑具法刀候在一旁聽命。
這時,劉五爺請樓上的監斬官在名牌上勾了紅叉,反身走到潘和尚身邊,按慣例抱拳說道:
「古有聖賢立綱常,今有王法大如天,白爺惹下的是彌天大罪,身上又背著百十條人命,最後怨魂纏腿被官府拿獲,才被斷了個碎剮凌遲的極刑。」
「今天某送白爺上路,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等劊子手掌刑執法,無非是被上差下派,推辭不得,等會兒萬一有照顧不周全的地方,還請白爺多擔待。」
「若到了下面閻王老兒問起,便說是做了某的刀下鬼!」
說到這,這位劉五爺把虎眼一瞪,大手一拍刀刃,只聽鏘啷一聲脆響!
他獰聲道:
「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槽刀』劉五是也!」
「.……」
白塔真人痴痴無言,麵皮抽搐,嘴角淌涎,似乎是被嚇傻了。
「哼!」
劉五爺見它不答,冷哼一聲,喚來一旁的徒弟,取出一條漆黑的網子,當場抖將開來,纏在了白毛哈巴狗的左前肢上。
這黑網可不是普通的漁網,乃是前朝劊子手所傳之物,通體以人發混合蠶絲編就,專在凌遲碎剮的刀數過多時,拿來作量肉之用。
黑網的網絲勒入皮肉之中,留下一大片銅錢孔大小的血印。
量定肉兩,劉五爺大叫一聲「看刀」,便伸手從皮囊當中,拽出潑風也似的兩把快刀。
這這兩口法刀,一長一短,皆有名號,長者過尺,喚作「尺青」,短者過寸,喚作「寸青」,都是從北宋年間流傳下來的名器。
據說當年曾用來碎剮過江南的巨寇方臘!
台下圍觀的群眾定睛一瞧,真箇是白刃似水,寒氣逼人,果有吹毛斷髮之鋒。
「好刀!」
張小辮兒忍不住贊了一聲。
只見那劉五爺手中拎了長短兩柄快刀,口念惡殺咒,咒起刀落,按著勒出的血印子一刀刀割下。
白塔真人吃痛,猛地回過神來,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的皮肉被那兩柄柳葉般的寒刃一條條地片下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汪……啊!痛煞我也!」
劉五爺並不理會,手腕翻動間,短刃一割,長刃一挑,便取下柳葉似的一片片皮肉,直把二青使得發了。
但見他出手如風,一片刀光閃動之際,不消半個時辰,便將白塔真人狗子般的身軀從頭到腳剮了個遍。
他那五個徒弟立在旁邊,一路數著刀數。
法場邢台上鮮血淋漓,血肉橫飛,慘不忍睹,台下眾人多是初次見識刑部劊子手用刀,誰也沒想到天下會有如此快刀,又有如此乾淨利落的割法,直教人無法思量,盡皆看得目瞪口呆,猶如木雕泥塑一般!
一時間,偌大個街心裡,只聞劊子手下刀和賊人的凄厲刺耳的慘叫聲。
別看剛才一個個亢奮無比,等現在真動手了,那些個膽子稍小的,竟被嚇尿了褲子。
「嘶……」
樓閣上,張小辮兒看得眼都直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皮。
恐怖如斯.……
劉五爺,好快的刀啊!
「五爺好刀法!」
站在他旁邊的捕快大吼一聲,興奮地嘴唇都哆嗦起來,得意地道:
「小子,看到了吧!五爺的手段,可不是你一個小輩可以揣摩的,以後說話給我放尊敬點!」
「嘁……」
張小辮兒有心反駁,但見台上刀光紛舞,寒光凜凜,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神氣什麼!
台上行刑的是人家劉五爺,又不是你!
捕快可不管這些,插腰挺胸,活像一隻大獲全勝的大公雞。
張小辮兒見他這幅模樣,氣得牙根痒痒,卻又無可奈何,扭頭看了眼身後,見師父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乎對周圍的一切渾不關心,不由心中一餒。 ……
刑台上,劉五爺手出山嶽動,刀落鬼神驚,下手如急雨,刀刀拿捏的極為精準,彷彿一台經過精妙計算的機器。
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削下去了一千多百刀!
前八百刀喚作魚鱗剮,刀削麵似的把周身上下削去了一層,中間六百刀是剜肉剮;最後四百刀也有個名目,稱為剔魂剮。
堪堪數到一千七百九十九刀時,剮得白塔真人只剩一具骨架了。
劉五爺的惡殺咒也恰好念完,忽然停下手中動作,收起刃不沾血的二青,換過一柄帶環的牛耳尖刀,請過監刑的官吏上前來驗刑。
此時那白塔真人的眼皮已被割去,連眼珠子都不能動了,目光如同死灰,不知是不是還沒斷氣。
監刑的官吏走上前來,手中捧著一個罐子,從中抓出白花花一把大鹽粒子,往它身上一潑!
這時,圍觀群眾便見那白塔真人的一對眼珠子疼得猛然一轉,顯然還未死絕!
劉五爺立刻手起刀落,牛耳尖刀一刀下去,只是一戳一剜,便已挑出一顆血淋淋、顫巍巍的人心。
刀落,白塔真人當場斃命。
算上此刀,恰是一千三百刀整。
一刀未多,一刀不少。
「好!!」
「劉五爺好手段!」
「.……」
安靜了幾息,刑台四周轟然炸開!
喝彩之聲響徹雲霄。
「好。」
就連樓上監斬的馬大人和圖海提督,見此也各自暗挑大拇指稱道不已,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而做完這一切的劉五爺,身上半個血點,氣不長出,面不改色。
被百姓眾星捧月般拱在當中,在如雷般的喝彩聲中團團作揖,帶著五個徒弟施施然走下刑台。
其中風采,就連張小辮兒也不由大為心折,暗自佩服。
這劉五爺倒真是個人物,差不多有師父他老人家三分的風姿了!
劉五爺領著徒弟走下刑台,眾人無不拱手相賀,周圍不斷有富商大戶送上酒肉花紅,要借刑部劊子手身上的殺氣,給自家圖個驅邪避凶的彩頭。
此等威風,當真是大家風範!
就在此時,閣樓上一直神遊天外的李長清陡然睜開了眼睛,低聲道:
「來了。」
什麼?
旁邊的馬天錫一怔,道人說得太突然,讓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話音剛落,菜市口街心驀地里颳起一陣陰風,四下里飛沙走石。
剛剛還是艷陽高照,一瞬間就變得愁雲籠罩。
圍聚在刑台四周的百姓正在愕然之際,忽聽南面的街口傳來一聲滾雷般的犬吠!
「吼!!」
霎時間,靈州城中天昏地暗,萬物齊喑。
空氣中瀰漫開一股腥臭觸腦的屍腐之氣!
直到此時,老百姓們終於反應過來,一個個面色大變,驚慌而逃。
「是荒葬嶺的神獒!」
「快跑啊,神獒來了!」
片刻,便從南街上闖來一群餓狗,約有數十頭之眾,當中簇擁著一頭兇猛猙獰、體大如驢的巨犬!
那巨犬渾身血紅,像是裹著一股腥氣,軀體雖然龐大,動作卻格外的靈敏矯捷。
它遠遠聞到處刑台上的血肉香氣,竟好似肋生雙翅,離得幾十步開外,呼的一聲從空中掠過,直躥到台上,一口咬住擺在木樁上的血肉,三嚼兩咽便吞入腹中!
吃完碎肉,猶不滿足,兩隻猩紅的狗眼從哭喊逃竄的人群中掃過,最後緩緩落在了血腥氣味最重的劉五爺和他的徒弟身上。
那神獒認定目標,昂首幾聲狂嗥,聲如牛鳴,震動了乾坤。
從高台上一躍而起,身形如電掠過半空,一下子撲倒了剛施完刑還沒來得及走的劉五爺,伸出一張熊掌大的狗爪,對準他的胸膛悍然拍下!
那劉五爺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便被巨犬壓在了身下,眼看就要被那鋒利的鉤爪戳進胸腔,當場掏出腑腸。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身後呼嘯聲起!
一柄鐵劍裹挾著獵獵狂風,眨眼間破空而至,穿過那巨爪,龐大的勁力瞬間將神獒掀飛,釘在了三丈外的地上!
「吼!!」
神獒吃痛,雙目充血,仰頭怒哮。
閣樓中,道人緩緩站了起來,淡淡地道:
「孽畜,休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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