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變臉
,盜墓從瓶山開始
「固所願也。」
李長清微微一笑,目光平淡。
「.……」
見他答應的如此乾脆利落,沒有半點兒遲疑,坐在上首的馬天錫和圖海提督都不免感到有些驚訝。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圖海提督忽然啪地一聲拍案而起,喊了一聲好。
「道長果然是個爽快人!」
「既如此,老夫也就不磨嘰了!最近我府上出了幾件怪事,找了許多道士和尚都沒有頭緒,正好藉此機會問一問小道長你!」
接著,他不等李長清出言,便兀自將府上的后四件怪事說了一遍。
圖海提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問道:
「具體的事情就是這樣了,不知道長是否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說完,他身子後仰,斜瞄著下方,觀察著李長清的反應。
一旁的馬天錫也盯著道人,看上去有些好奇,想看一看這位敢「口出狂言」的小道士究竟有什麼本事。
是否是中看不中用?
李長清感受到了兩人的目光,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細小的弧度,輕輕放下茶盞,起身走到了堂中站定,打個稽首。
負手而立,轉身望著堂外的夜空,展顏笑道:
「福生無上天尊,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這真是,星月墜灑銀河裡,羨煞人間失意人!」
他忽然念了一句詩,然後不再說話,目光迷離地望著澄澈的夜穹,彷彿整個人都已沉醉在璀璨的星光之中。
這小道士突然在胡說些什麼?
圖海提督聞言臉色一沉,馬天錫也皺了皺眉頭,兩人面面相覷,皆不知這道士在打什麼啞謎。
「喂,道長,你還沒回答本提督呢!」
老圖海喝了點兒酒,醉意上涌,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他本就不是個性格好的,尋日里府中下人沒哪個敢吊他的胃口。
李長清這幅樣子,在圖海提督眼中成了目中無人、自命清高的表現,讓他很是煩躁,此時若不是馬天錫在側,他早就發作了。
饒是如此,他也有些按捺不住暴烈的性子了,啪地一拍桌子,怒道:
「你這不知死活的小道士,莫不是成心來這戲弄本提督做耍的?!」
另一邊,馬天錫的心裡也有些不悅了。
不過,相比於老圖海,他的城府深了不少,端坐在上首一言不發,面色如常,畢竟這不是他家的事,他一個外人也不好開口。
只是一對銳利的眼睛微眯,盯著道人背影的目光漸冷。
正在這時,李長清又開口了。
他回過身,臉色一如往常,似乎並沒有看見圖海提督殺人一般的目光,而是輕笑道:
「呵呵,兩位大人稍安勿躁。」
接著,他不但沒有回答,反而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不知兩位大人,有沒有聽說過『觀星之術』?」
此言一出,堂中一靜。
馬天錫瞳孔一縮,眉頭皺得更深了。
觀星之術?
別說,他還真聽說過。
這是古時的一種占卜打卦的手段,能通過觀測天上的星宿星斗的位置離亂,來斷定世間發生的大小事件和興衰禍福,還能用之尋龍探脈、搜風取極。
古人相信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應的一顆天星,這便是命星的由來。
傳說中,上至帝王將相,下到販夫走卒,所有人一生的命數都會通過其對應的命星的高低起落顯現出來,可為人所觀測,此乃大道命理,天地規則,雖不能改變,卻可通過一些手段從中斡旋,來避免災禍。
而若想要提前預知,便須熟諳觀星之道!
只不過此術神秘莫測,奧妙無窮,從古至今罕有人能掌握,實乃是天下相術中最高深的一種!
尋常之人就算有師父教授,往往也難以掌握其皮毛。
而在觀星一道上小有成就的,無一例外都是各朝各代的風水大師,名傳千古!
譬如季漢丞相諸葛孔明,傳說便在觀星一道上造詣頗深,有神鬼莫測之手段,所以才會有「隆中一對驚稷緯,尚未出山天下分」。
觀星奇術之精妙絕倫,自此可見一斑!
這小道士年紀輕輕,看樣子也就二十左右,莫非竟會那傳說中早已失傳的觀星之術不成?
馬天錫凝神望著下手的丰神俊逸的道人,見他一臉平淡似水,看不出半分波瀾,心中一時驚疑不定。
不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有些話也不能說得太滿。
說不定這道士看著年輕,其實卻是個駐顏有方的老怪物,平日里躲在深山老林子里苦心鑽研道術手段,如今學成出山,也猶未可知啊……
想著,他身子一松,剛剛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仍是不發一言,選擇靜觀其變。
他之前雖說要鼎力相助,但只是官場上的套話,作不得真。
這靈州城粵寇新退,百廢待興,他每日處理城中民務都累得半死不活,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哪還有那閑工夫去管別人的家事!
這種事,還是交給老圖海上火去吧!
本官正好借這個機會,偷得浮生半日閑嘍……
想到這,這位馬天錫馬大人徹底放鬆下來,眉頭漸漸舒展,兩個眼睛舒服地眯起,端起桌上的酒杯細細地品了起來,不再關注堂中的事,變做了鹹魚一條。
他雖想通了,身邊的老圖海提督卻火了大人了。
嘿,這小道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跟老爺我在這玩圈圈繞!
老虎不發威你還真當我是病貓了!
「什麼狗屁的觀星術!老爺我從來沒聽過!」
老圖海把兩個眼睛一瞪,罵道:
「方才見你答應的利索,還以為你這小道士是個爽快人,沒想到竟如此不識眼色,三番兩次來戲弄老夫,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真是活膩歪了!」
其實,李長清這問題還真有些難為他了。
畢竟這位富察圖海老爺乃是旗人貴胄,通古斯人出生,連漢禮都學不明白,又哪裡懂得漢人的文化?
李長清見這老圖海真發了火,兩隻眼睛瞪得似銅鈴,心中好笑,看猴兒似的瞥了他一眼,高唱一聲「福生無上天尊」,仍是不急不緩地道:
「提督大人日理萬機,沒聽過這觀星之術倒也正常。」
「貧道之所以有此一問,自然有其中道理。」
說著,他頓了頓,又道:
「實不相瞞,關於這觀星之術,貧道頗知一二。」
話音剛落,上面馬天錫的耳朵便偷偷豎了起來。
「.……」
老圖海正發著火,卻見這小道士面無懼色,言語有度,似乎胸有成竹,很有把握,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他滿腔的羞怒剛開了個口子,正準備好好發泄一番,卻又怕這小道士是個真正能解決府中怪事的奇人,萬一得罪的狠了對方不肯出力,只得硬生生壓下了怒火,氣喘吁吁地坐了回去,臉色無比憋屈。
他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碟碗都顫了三顫。
「小道士,你要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老爺我就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李長清,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呵呵。」
李長清微微一笑,絲毫不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貧道開時,已通過夜觀天象得知了提督大人府上怪異之事的源頭,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貧道一言可解。」
「嘿……」
老圖海聞言都被氣笑了。
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
老爺我之前請來無數高僧真人都無可奈何的事,到了你口中竟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真是吹牛皮不嫌風大,不怕閃了你的小腰!
「好你個.……」
他張嘴便要開罵,李長清卻比他提前開了口。
「先說這第一件怪事,貴府大堂前每次下雨時,地磚上都會有女子的身影現形,是因為這靈州城乃是座千年古城,歷經數朝,又是魚龍變化之所,古舊遺迹奇珍最多。」
「陰雨天堂前地面上會顯出女子身形,那是因為早在前朝,曾有人把一株已修成人形的老山參埋在了下邊。」
「雨水屬陰,老參乃純陽之寶,陰陽相吸,每逢颳風下雨,堂前地面上的積水都為老參所吸,所以才會顯出一個人形。」
嗯?!
老圖海聽到著一番話,登時僵在了太師椅上,面色愕然。
李長清卻不管他做何反應,仍是自顧自地說道:
「這第二件怪事,是因為貴府的廚間的水缸底下,壓著一隻老蚌,每到月明之時它就要吞吐黑氣,所以府上的下人們才會在夜間看到有黑色怪物出沒。」
「第三件怪事,后宅晚上總會聽到有人敲門甚急,並不是因為有鬼,而是因為那門閂作怪。」
「準確來說,是做成門閂的那根木頭!」
「那木頭原是一株萬年老桂樹的根須,桂樹逢陰氣而動,所以才會在晚上陰氣重時顯出異狀。」
「而府上沒有貓雀經過,多半是由於它們懼怕這幾件東西!」
李長清說到這一頓,頗具深意地看了上首呆愣愣的兩位老大人一眼,笑道:
「要徹底除去這些怪事,倒也簡單!只要提督大人你發下命令,把后宅的門閂當作木柴,劈了燒火,用風雨鍾當作鍋鼎,架在火上烹煮蚌肉和老參,給貴千金和府中上下人等喝了,便足能安神壓驚,不但提督府上再不會有怪事發生,貴千金的怪病也將刻日即除!」
他說完,又回到了座位上,淡定地喝起茶來。
此時,堂中一片鴉雀無聲。
不論是侍候在一旁的傭人丫鬟,還是端坐在上位的馬天錫和老圖海,都聽得傻了,被道人這一番話震得七葷八素,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半晌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
真的假的?
還是巡撫馬天錫第一個回過神來,噌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震驚地望著下方淡定喝茶的道人,張口問道:
「道長所言當真?」
李長清看了他一眼,緩緩放下茶杯,笑呵呵地道:
「是真是假,兩位大人一試便知。」
馬天錫聞言一愣,而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見身旁的老圖海還在舉著酒杯發獃,不由輕輕推了他一把。
「啊……對對對!」
老圖海猛然驚醒,下意識瞥了身邊的同事一眼,似乎是為了掩飾剛剛的尷尬,忙不迭點頭道: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管家,去,派人去堂前、后宅和廚間仔細翻找,一一照辦,看是否真如他所說!」
他吆喝一聲,把一直侍立門外的胖管家叫了進來,吩咐了幾句。
胖管家領命,匆匆出了門。
老圖海這才鬆了口氣,轉過臉兒來,正見李長清翹著二郎腿,神情悠然地品著香茶,頓時臉色微紅,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道:
「道士,你先別著急得意,等一會兒要是讓我發現你說謊.……哼,可別怪老夫翻臉不認人!」
李長清自顧自低頭喝茶,似乎沒有聽見一般。
若不是為了誅妖除害,順便完成任務,就圖海提督這類貨色,他走在路上連看一眼都欠奉! ……
沒過多久,堂外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大門被推開。
只見那胖管家滿頭大汗,指揮著身後一眾僕從,扛著抱著三個大東西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輕輕放在了地上,擺成一道與馬天錫和老圖海觀看。
兩位大人趁著脖子瞧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這三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根黑褐色的門閂、一株根須沾滿泥土的山參和一個體大如盆的老蚌!
竟然真如這道士所說!
老圖海看到這三件兒物什,驚得眼珠子差點兒沒掉下來,急忙騰騰騰走到前來細細觀瞧,扯著胖管家反覆詢問了一番,得到的回答與之前李長清所言如出一轍,分毫不差!
沒有任何出入!
這下兒,再也由不得他不信!
老圖海重新坐回座位,看了看低頭喝茶的李長清,又看了眼底下的三件東西,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幾次張嘴欲言,最終都沒說出口。
打臉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
經此一遭,他哪兒還能不知道,面前這位看似年輕的俊朗道人,那絕對是一位不世出的高人啊!
自己有眼無珠,竟然屢次出言冒犯,這可真是……
想到這,他心中惴惴不安,已忐忑到了極點,不由用哀求般的目光望向身旁的馬天錫。
馬老哥,小弟寶貝女兒的性命就系在您老的舌頭上了!
您老再不開口,這日子可就沒法兒過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