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交手
「黯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箏鳴.……」
李長清哼著小曲漫步在林間,好不悠閑。
夕陽的餘暉透過雲層,朦朧了遠山的輪廓。
山林間霧凝胭脂,鳥鳴聲幽。
走在其間,僻靜曠然。
舉目張望,一片欣欣之景。
不得不說,這老熊嶺人跡罕至,草木幽深,細看之下倒有幾分世外桃源之感,遠離塵世喧囂。
「倒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李長清步履飄然,從茂盛的滕樹間穿過,片葉不沾。
最近發生的一切讓人眼花繚亂,他趁著休憩出來散散心。
他低頭想著事情,在不知不覺中便走的深了,回頭時已找不到來時的路。
「這可真是……」
李長清不在意地笑了笑,隨意選了個方向繼續前行。
突然,他耳朵微微一動。
左前方的灌木從中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細微響動。
驀地,一根櫸木棒從中伸了出來。
李長清目光微凝,屏住呼吸,放緩了腳步。
一陣暖風吹拂而過,四周一片寂靜。
又過了好一陣,一條長滿金毛的小臂探了出來。
緊接著,從灌木中鑽出一個猴頭。
小猴頭頂燦金的毛髮像被什麼從中犁過,留下一道焦黑的剃痕,一臉的驚慌失措,模樣好不滑稽。
一股子焦味從小猴頭頂鑽入李長清的鼻子。
「這小猢猻莫不是玩火自焚了?」
李長清有些好奇,不動聲色地走了上去,想要看個仔細。
小猴子猛地看見道人,先是一愣,而後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轉身就要往回跑。
不料倉促之下,沒有防備,被幾根藤條纏住腳踝,摔了個面朝黃土背朝天。
當即豎起尾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好傢夥,裝起死了。」
李長清見狀不由好笑,輕輕地把它提起放在手中。
這猴子相比起它的同類小的可憐,只有常人兩隻手掌大小。
渾身毛髮金燦燦的沒有一絲雜色,皮膚皺巴巴的,粉嫩地如同初生的嬰兒,摸起來異常柔順,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此時,小猴被李長清捏住脖頸,自知逃生無望,兩隻大眼睛無神地望著天空。
吐出舌頭,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李長清被逗笑了,鬆開手指把它托在掌心。
小猴子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對方並沒動手。
縮著脖子等了片刻,見無事發生,回頭詫異地盯著道人。
「小猴兒,你莫非是在逃命?」
李長清來了點興緻。
猴子下意識點點頭,一臉惶恐。
「哦,你能聽懂我的話?」
李長清見小猴頗有靈性,這才試探一問,沒想到對方竟能聽懂人語。
登時心下大奇。
小猴子獃獃地點點頭。
「有趣。」
李長清這下徹底來了興緻,又問道:
「誰在追你?」
小猴子瞪著眼,在他手中上躥下跳,手裡比劃著,吱吱叫個不停。
「莫急,莫急。」
李長清失笑,心道:
我真是傻了,竟然想讓一個猴子開口說話。
他解開藤條,將小猴子放在了肩上。
「既然遇到,就是緣分。」
道人仗劍,摸了摸小東西的腦袋。
「看你頗通人性,如此喪命未免可惜,貧道就出手一次,替你打發了追兵。」
那小猴聞言一愣,接著竟扯著他的道袍,焦急地吱叫起來。
它指著李長清,又指了指身後,然後給道人展示頭上的剃痕,雙指併攏,對準太陽穴做了個開槍的動作。
「你的意思是追你的是人,手裡還拿著槍?」
小猴子拚命點頭,拽著道人示意他一起逃跑,對方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道人拍了拍它的腦袋,笑而不語。
只是亮了亮手中的鐵劍。
小猴扶額,見他不信,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指著自己的腦袋做了個開槍的手勢,翻個白眼,吐著舌頭,癱倒一動不動。
道人大笑。
聽見笑聲,小猴子噌地彈起,小臉漲得通紅,憤怒地揮舞著粉嫩地拳頭。
「好,好,我知道了。」
李長清溫聲安撫,正待要說些什麼,突然聽到遠處傳來草木斷折之聲,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
一個,兩個,三個。
「三個人嗎.……」
李長清豎起耳朵,臉上笑意微斂。
「腳步聲兩深一淺,看樣子是兩男一女。」
辨明了來人,他也不遲疑,仗劍撥開灌木,主動向對方走去。
小猴見他不退反進,又擺出一副生無可戀之態。
耷拉著尾巴,頹然地坐在了他肩上,似乎是認命了。
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對方也注意到了李長清的腳步,逐漸放慢了速度。
李長清不疾不徐,如同踏青。
此時明月高懸,星空璀璨。
如水般的月華灑在道人的羅衣之上,襯托得他愈發出塵。
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漸漸地,三道模糊的黑影出現在李長清的視野里。
與此同時,對方也看到了他,前行的身形陡然止住。
夜晚的林間靜謐無聲,只有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半晌,對方一人開口了,聲音低沉渾厚,操著一口彆扭的漢話。
「我們兄妹三人趕夜路回山寨,閣下為何阻路?」
「這位兄台說笑了,這老熊嶺山林遍布,哪裡來的路?」
李長清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
「既沒有路,又何來阻路一說?」
對面沉默,見道人來者不善,一時摸不清底細。
朝同伴打了個手勢,竟開始緩緩後退。
李長清料定對方要麼是偷獵者,要麼就是附近劫道的流寇響馬,既然遇到了,豈會讓其輕易逃脫。
腳尖點地,在林間躍出,直奔為首之人而去。
三四十步的距離,倏忽便至。
「嗯?!」
那為首之人只覺眼睛一花,一道劍光已飄然刺來,心中生出幾分荒謬。
下意識往側面一翻,險之又險地躲了過去。
「這他娘的什麼東西!」
狼狽地滾到一處灌木從中,隱匿在黑暗中。
那人渾身冷汗涔涔,回想起剛剛一幕,只覺頭皮發麻,一陣口乾舌燥。
還沒等他稍有喘息,劍光又至。
根本來不及思索,他身子向後一仰,再一次避過銀蛇吐信。
與此同時,手臂向上一伸掛住了一根樹杈,將整個身子用力向上盪去。
只見他猶如猿猱般在樹木間騰挪自如,逐漸與道人拉開距離。
凌空從腰間掏出兩把鏡面匣子,對準了李長清的眉心,連開了二十響。
槍聲震耳,子彈如瀉,驚起陣陣飛鳥。
那人收槍落地,凝神向道人望去。
「呼,這下該.……什麼?!」
煙霧散去,道人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
劍尖垂地,淡然地注視著他。
「這.……怎麼可能……」
男人艱澀地咽了口唾沫。
「居士身手超群,可惜,遇到了貧道。」
李長清搖了搖頭,其實也很吃驚。
單論身手,對方足以稱得上超凡脫俗,就算是卸嶺群盜里最出彩的紅姑娘在他面前也不值一哂。
還是那句話,只可惜,遇到了自己。
突然,破風聲響起,一個缽盂大的拳頭從身後向李長清的後腦勺砸來。
與此同時,隨著一陣香風撲面,一張羅網從天而降。
霎那間,另外的兩人手段齊出,將道人團團包圍。
「糊塗!」
男人見狀不喜反驚,暗罵一聲,無奈之下只能再度出手。
此時他已來不及換彈夾,只得棄槍,斷喝一聲。
一個筋斗翻身而起,輕捷不讓飛鳥,使出個倒掛紫金冠。
這一腳,恰似流星趕月,直掄向道人咽喉。
「哼,好重的殺性!」
李長清眉頭微皺,對方屢屢出招直指要害,歹毒狠辣,毫不拖泥帶水,活脫脫是個殺人如麻的殺胚。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留手了。
「碰!」
一聲悶響從腦後傳出,道人紋絲不動。
出拳的人只覺砸在長滿鋼針的大理石上,右手一陣劇痛。
一股股針扎般的酸麻之感順著指尖,通過手臂,一直蔓延到全身。
那人當即悶哼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該死!」
男人還以為同伴中了妖法,眼中驚懼之色愈濃,腳下力度愈烈。
就在他的腳尖將要踢到李長清咽喉的那一刻,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手猛地握住了他的腳踝。
「什麼?!」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身子已被道人提兔子一般倒提在手中。
向上用力一甩,正好與下墜的巨網撞了個正著。
立刻被鋼線織成的特質捕網過了個結實,掛在了旁邊的一株樹榦上,再也掙脫不得。
「師兄!」
身後傳來一聲少女的驚呼,道人扭頭一看。
一個冰家苗打扮的嬌小少女,手持利刃撲了上來。
一副欲與他同歸於盡的模樣。
「花靈,快走,不要過來!」
掛在樹上的男人目眥欲裂。
「花靈?」
李長清聞言一愣。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身形不由一滯。
「去死吧,臭道士!」
就在他分神之際,少女已撲至身前,舉刀便刺。
怎奈她經驗不足,緊張過甚,加上手心都是汗水,舉在空中的匕首一個沒握住,竟從手裡滑落,只剩一個粉拳乏力地敲在李長清的胸口。
接著,整個人出於慣性,徑直栽入了道人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