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答應我,好好地活著
——可我不能變成別人威脅你的工具,你願意,我不同意。原諒我這麼自私,從小到大我就不大方,你知道的。
——阿蒼,如果還有下輩子,換我來找你,你別來追我了。我這個人腿欠愛跑,總是讓你追得很累,下輩子你就輕鬆一點,但是你要跑慢一點,放點水,好讓我儘快跟上。
——我還信誓旦旦說要保護你,不讓別人因你不是傅家准家住而嘲笑。看來又要食言了,總是說話不算數,我都看不起自己。
——換一個人保護你,我替你選。你找到那個對你好,能保護你的人,晚上就帶她去看星星。天上最亮的那一顆就是我。如果它沒有立刻熄滅亮光,就說明我也看中你選的人。
——那以後,你就要和她好好在一起了知道嗎?
——答應我,好好活著。
落款:傅爺永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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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巴赫到「帝都醫院」是二十分鐘后。
白止和宋之遙將傅擎蒼放上擔架床,醫生護士推著男人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紅燈亮了起來。
門剛關上,宮斯寒和傅遺愛便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宮斯寒二話不說進了急救室。
「小姐,您和宮少……」
傅遺愛捂著胸口喘氣,「我和阿寒剛到機場,就接到秦立的電話,說哥哥暈倒正在去帝都醫院的路上,就立馬趕了過來。為什麼會暈倒?不是已經全面檢查過,哥哥沒有事了嗎?」
白止:「暫時還不清楚。」
急救室的燈十分鐘后便熄滅了。
傅擎蒼被轉到了高級病房,人還在昏睡中。
房間里,大家陸續趕了過來。
宮斯寒將那封信疊好,放回傅擎蒼衣服的口袋裡,問:「這封信是兩個多月前有人送給阿蒼的?」
秦雙雙:「是,那個男人自稱是在雪域的研究所看管生生兒的。那信是生生兒寫的,拖他交給傅擎蒼。」
宮斯寒盯著病床上,閉著眼睛昏睡的男人看了一會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哪裡是忘了生生兒?他是假裝失憶,以為假裝,就能騙自己,騙自己生生兒沒死,只是他不記得她了?也真夠能忍的,不悲不痛溫柔待人,將近三個月。還好只是承受不住暈倒,沒有屍厥。」
「近期,就讓他待在帝都醫院吧。大家輪流看著他,免得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等阿蒼醒來,我再給他檢查一下。」
「金三角那次,他的精神狀況就很不好。一連睡了很久才醒過來,醒來後行為失控。若不是我強行把他帶到傅叔墓前,讓他再墓邊待了幾個月,後果我想象不出來。」
「經歷過沉痛的失去,轉瞬后又重新回來,自己心愛的人又回到自己懷裡。欣喜有多高,現在就有多陰鬱。人體,承受不來如此波動的起伏,尤其精神層面。」
病房,隨著宮斯寒的話音落,徹底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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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位於南半球的摩爾曼斯克州,現在已迎來寒冬。
雪山腳下,滿天星被雪花淹沒,消失在一片蒼茫的白色當中。
餘生睡了一覺,這一覺地久天長,久到恍如隔世,長到她找不到盡頭。
她彷彿待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那裡也有空氣,也有小河溪流,也有一年四季,也有來往的人群。
她整日在屋門口的山茶花樹旁,看著他們嬉鬧,自己卻是孤身一人。
記得,她掉入那個空間的時候,颳起了狂風,夜幕被壓城的烏雲帶了過來,籠罩在她的身周。
從黑暗的最深處,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女人身上穿著如山茶花般艷麗的紅色裙子,她背對著她,而她的跟前站著另一個女人,餘生一眼就認出了另外那女人——厲向南的妻子,葉欣。
葉欣也穿著一身紅衣,同樣也是山茶花顏色。
兩個女人在深夜的屋頂上談話,正當餘生想要深看的時候,就看見背對著她的那個女人忽地從樓頂上摔了下來。
下了很大的雨。
雨水和女人流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流淌在地面上。
餘生站在遠處,縮緊了瞳孔,盯著倒在雨中的女人。
傾盆的雨水戛然而止,一切好像被時鐘暫停,畫面靜止。四周沒了任何聲響,萬物都失去了顏色。
耳畔,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她的呼吸很急促,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著,望著烏雲黑暗深處的女人。
良久……
——媽媽!
一道稚嫩的驚呼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是一個約莫四五歲女孩兒的聲音。
「媽媽……」餘生無意識抬眸,印入眼帘里,是女人的臉。
女人倒在地上,此刻是正面對著她。
略蒼白的臉,嘴角溢著一條血線。一雙眼眸無力疲倦,卻還是能從其中看出獨屬於她的那抹清澈靈動。
「媽!」餘生衝進了烏雲鉤織成的畫面里。
衝進夜晚的大雨中。
雨水潑灑在她腦袋上,順著臉頰不停地流。
跑到女人身旁,蹲下去,顫抖著一雙手想要去碰她。「媽,媽……」嘴邊,不停地呢喃。
女人被雨水打濕的手吃力地挪動,輕輕地攀在餘生的手上,拉住她的手。
露出一抹笑:「茶茶,記起來了?」
記起來了?
在說話之前,餘生下意識緊緊握住女人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蒼白無力的臉,地面上,紅色的鮮血被雨水沖淡。
如同一個魔方拼圖,將缺失的記憶全部尋回,黏貼在一起。
構成一幅完整的記憶帶。
她記起來了。
她叫厲靈綰,是厲向南和簡愛的女兒,與厲長嘯是雙生兒,她比厲長嘯大幾分鐘,所以是姐姐。
簡愛生她和厲長嘯的時候,正值山茶花開,所以給她取小名為茶茶。
她有一個哥哥,叫做厲長天。雖然不是簡愛生兒,但他和他的母親對他們娘三人特別好。
長天哥的母親去世后,厲向南娶了另外一個妻子,簡愛無名無分帶著她和厲長嘯住在厲家老宅。
葉欣刻薄,對他們三人並不友好,而厲向南也不加以管束。
那一晚,四歲的她打著母親給她買的小花傘,穿著新鞋子在雨里踩踏。遠遠地看見母親站在樓頂,而站在母親對面兩步遠的就是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