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九 歡喜債(五)
在縣衙大牢待了半天,身心俱疲,哪裡追的上蘇陽?
就是沒疲憊,她兩條腿也跑不過四條腿啊。
那一萬兩就當是給他救自己的報酬了。
銀川公主把包袱往背上一背,轉身就走。
只是走了十幾步就看到了之前搶她的兩地痞,鼻青臉腫的,凶神惡煞的朝她走過來。
銀川公主嚇的後退幾步,趕緊追著蘇陽跑了。
兩地痞是聽說他們搶包袱的人被抓了,正在審問,來府衙出氣的。
看到銀川公主,還有她背的那眼熟的包袱,也沒多想就追上來。
不過從府衙路過的時候被衙差攔下了。
地痞不快道,「攔我們做什麼,我們還要追人呢。」
「別追了。」
「他們你惹不起,」衙差道。
地痞皺眉,「還有我們惹不起的人?」
這話太過自大了,直接把衙差嗓子眼堵住了。
這世上他們惹不起的人數不勝數,居然敢說這樣狂妄自大的話。
他可知道他們搶的是皇親國戚!
這會兒縣太爺急的在屋子裡直打轉,師爺都被罵成狗了,點頭哈腰的小心賠不是。
他們平常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甚至都不把他們這些正兒八經的衙差放在眼裡。
現在縣太爺在氣頭上,正好領取給縣太爺出氣。
衙差笑道,「別管他們了,消消氣,進了衙門就都清楚了。」
兩地痞大搖大擺的進了府衙。
剛喊了聲「姐夫」就被師爺叫人摁在地上打板子。
地痞大喊大叫。
師爺都不給他們聒噪的機會,直接叫人把他們的嘴給堵上了。
不拿他們消縣太爺的氣,師爺這碗飯就沒得吃了!
縣太爺氣的胸口起伏不定,打了三十大板還不夠,直接叫人拉去府衙大牢關起來。
縣令夫人備了厚禮,叫丫鬟端來道,「老爺,您看這些賠禮可夠?」
對縣太爺,縣令夫人臉色溫和,對上師爺,那是臉色要多臭有多臭。
權貴是最不能得罪的。
因為師爺的小舅子得罪權貴,影響仕途,縣令夫人活剮了師爺的心都有了。
不過那權貴救了人就走了,沒有怪老爺之意,應該沒多生氣,賠禮差不多就夠了。
若是能拉攏,老爺在朝中多個靠山也是好事。
蘇陽騎馬走在前面,銀川公主背著包袱跟在後面,那是氣喘吁吁,額頭脖子全是汗。
她幾乎是扶著客棧的門進去的,累的根本走不動路。
蘇陽是一臉嫌棄。
這才走了多少路啊,就累成這樣了,他就沒見過身子骨這麼差的。
他家的丫鬟都比他強上十倍不止。
蘇陽回了自己的屋,銀川公主要了個包間,住在蘇陽隔壁。
進屋后,銀川公主就趴小榻上了。
什麼公主的端莊矜持早拋諸腦後了。
她想喝水。
銀川公主艱難的爬起來給自己倒茶,連喝了幾口才緩過勁來,又吃了塊糕點墊肚子。
客棧小夥計過來敲門傳話。
蘇陽讓她去隔壁吃飯。
銀川公主不樂意,「給我端一桌吃的來。」
吩咐完,扔過去一錠金子。
客棧小夥計很高興,只是,「縣太爺也在隔壁。」
他們前腳到客棧,縣太爺後腳就來了。
這會兒客棧掌柜的是小心陪在左右,能讓縣太爺親自來見,還帶了厚禮來,足見身份不一般了。
銀川公主還真沒想到縣太爺會來,想到自己被搶,還無緣無故被關起來,差點挨鞭子。
她對縣太爺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等見到姐夫,一定要給這樣的昏官一點顏色瞧瞧。
不知道蘇陽會不會被縣太爺收買,她決定去看看。
小夥計見她虛弱,要扶她,銀川公主沒讓。
隔壁房間內。
蘇陽坐在那裡吃飯,縣太爺和師爺站在一旁,那是卑躬屈膝,臉皮都笑僵硬了。
蘇陽雖然易容了,但舉手投足間那種貴氣是掩蓋不了的。
身上穿的是雲錦。
雲錦可不是隨便誰都能穿的。
那腰帶上的玉石,一顆就值一百兩。
縣太爺實在想不出來他是皇親國戚中的誰。
趙詡推翻南梁朝廷建立新朝,他沒有什麼兄弟,只有一個妹妹,被封為了公主,如今是寧國公世子夫人。
南臨最顯赫的權貴都是跟著趙詡打江山的那一撥人,家中似乎都沒有蘇陽這般年紀大的。
南梁那些親王府郡王府倒是有,可應該不敢這般招搖才對。
尤其他手裡還有皇上親筆御賜的令牌……
不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肯定沒有啊。
縣太爺心底百轉千回,實在猜不出蘇陽的身份。
他怎麼能猜到蘇陽這皇親國戚遠到大齊京都去了?
他有點懷疑那令牌是偽造的。
可他應該沒那麼大膽量敢偽造令牌吧,這可是砍頭的死罪。
縣太爺覺得自己肯定是多心了,他望著蘇陽,小心翼翼道,「不知貴人是?」
蘇陽眸光一斜,「怎麼,我是什麼人還需要跟你一個小縣令報備?」
「不……。」
「不敢,」縣太爺的嗓子直打哆嗦。
他給師爺使眼色。
師爺撲通一聲跪下賠禮,說明縣太爺已經嚴懲了他小舅子,還望貴人恕罪。
縣太爺懲不懲罰那兩地痞,蘇陽並不在乎。
他親手揍的人,少不了苦頭吃。
至於這縣太爺,他出門在外,不想多生事端,免得暴露身份。
不過人家既然送上門來了,那肯定是要狠狠的宰一刀的。
皇上不許東鄉侯府在大齊打劫,可這裡是南臨,不歸皇上管了。
蘇陽有點手痒痒了。
想他這輩子最想做的是就是把青雲山發揚光大。
可惜還沒長大,這想法就被扼殺了。
他都沒還有正兒八經的打劫過什麼人,就拿這縣太爺開刀了。
蘇陽吃著菜,也不讓師爺起來。
一個小小師爺的小舅子就敢在街上耍橫,無理在前,還敢把人關進大牢用刑。
跪他三天五天的都不過分。
縣太爺見蘇陽臉上沒什麼表情,內心更不安了,他把賠罪禮獻上。
字畫、白玉觀音還有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
字畫蘇陽不敢興趣。
白玉觀音瞥都沒瞥一眼。
倒是那匕首,蘇陽隨手拿了起來。
左右看了看,然後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拿出來,輕輕一劃。
啪嗒。
匕首就斷成兩截了。
蘇陽把匕首扔地上。
那撞地聲像是一鎚子捶在縣太爺的後背上,出了一身的汗。
就那麼輕輕一劃啊。
匕首就兩截了。
他珍藏的匕首就好像是豆腐渣做的一般。
貴人。
絕對是貴人。
不然不會有這麼好的匕首。
就算有,這麼公然拿出來,也早就被人奪去了。
縣太爺連忙擦額頭上的汗珠,誇蘇陽的匕首好。
蘇陽匕首敲在白玉觀音上,清脆之聲悅耳,敲的縣太爺心肝兒亂顫。
別給敲碎了啊。
「看來縣太爺搜颳了不少的民脂民膏啊,」蘇陽笑的意味深長。
縣太爺連忙否認。
銀川公主走進去,蘇陽把匕首收起來。
縣太爺給銀川公主見禮,希望她對今天的事既往不咎。
銀川公主沒給他好臉色看。
蘇陽笑道,「那兩地痞隨隨便便一搶就是兩萬兩,這口氣,縣太爺覺得有那麼容易消嗎?」
縣太爺想活剮了師爺的心都有了。
這擺明了是要兩萬兩啊。
兩萬兩啊。
他要搜刮多久的民脂民膏才能填上這窟窿?!
可如今得罪了貴人,這錢他是掏也得掏,不掏也得掏。
縣太爺忙道,「兩位爺先用飯,下官先出去等著。」
說完,趕緊退出去,讓心腹回去拿錢來。
退出去還把門給關上,態度恭謹的挑不出一點毛病。
銀川公主還記得蘇陽有令牌,她問道,「你是皇親國戚?」
豈止是皇親國戚?
沒有比他更皇親國戚的了。
大齊、南臨,還有北漠,蘇陽都是皇親國戚。
大齊公主的弟弟。
南臨皇上表哥的小舅子。
北漠的未來駙馬爺。
想到北漠,蘇陽的食慾都差了不少,他看著銀川公主道,「你也是皇親國戚?」
銀川公主輕點頭。
「那我就更不能看著你給趙大哥丟人了,」蘇陽道。
「……。」
趙大哥是誰?
銀川公主腦袋一轉,就反應過來蘇陽指的是她的姐夫趙詡。
他居然喊南臨皇上叫大哥,這可不是一般的關係了。
銀川公主有點心虛了,趕緊道,「我這皇親國戚有點遠了。」
蘇陽就當她是趙相家的遠房侄兒了。
是皇親國戚,但也確實夠遠了。
吃完了飯,客棧小夥計把飯菜端走,縣太爺又進屋了。
縣太爺端了一匣子進來。
裡面裝了二萬兩銀子和一匣子的黃金。
賠罪的態度很好,蘇陽看著他道,「這回的事就這麼算了。」
「以後再叫我知道你貪墨民脂民膏,小心你的腦袋。」
縣太爺連連應是。
可憐他還沒攀高枝,就被威脅了,他還想蘇陽做他的靠山,以後搜刮的錢七三分。
蘇陽七,他三。
「行了,你可以走了,」蘇陽轟人道。
縣太爺還想請蘇陽去花樓,嗓子一打轉,一個字沒能蹦出來。
出了客棧,縣太爺一巴掌朝師爺扇了過去。
花了兩萬多兩,打個水漂還能聽半天響,就這麼沒了,他豈能不氣?!
師爺連連保證一定會幫縣太爺把這兩萬兩加倍掙回來。
樓上包間,蘇陽把兩萬兩銀票拿起來看了兩眼,隨手揣懷裡了。
剩下的匣子推給了銀川公主。
銀川公主忙道,「我不用。」
「不是給你的,」蘇陽道。
「……。」
「明天背著走路。」
「……!!!」
銀川公主氣的起身就走。
沒拿匣子。
蘇陽吃飽喝足,下樓轉了一圈回來沐浴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蘇陽吃了早飯,準備啟程了才知道銀川公主已經走了。
小夥計幫忙找的馬車。
蘇陽還真沒想到銀川公主會先一步走,還連個招呼都不打。
不過既然是去京都,又是皇親國戚,肯定還會再見。
只是蘇陽沒想到,他們再見的速度會那麼的快。
不到兩個時辰,他們就見著了。
銀川公主坐馬車,結果半道上,馬車輪子裂開了。
蘇陽騎馬路過的時候,銀川公主正背著包袱在樹上躲蔭。
蘇陽笑看著他,「我們還真是有緣。」
銀川公主撇過臉去。
那邊車夫修好馬車,坐在車轅上趕馬車,蘇陽一顆石子飛過去。
馬腿挨了一下,帶著車夫就跑了。
銀川公主跟在後面追,可惜根本追不上。
蘇陽走上前。
見銀川公主一臉氣急敗壞,他笑道,「別怕,這裡雖然偏僻了些,但我想晚上肯定有狼給你作伴。」
銀川公主,「……!!!」
這人不說話會死嗎?!
她四下張望,除了蘇陽,沒別人了。
一路走來,也沒瞧見有人。
要是蘇陽走了……
銀川公主抱緊包袱,看著蘇陽道,「你能捎我一程嗎?」
「我給你錢。」
蘇陽看著她,摸著自己的臉道,「我看著很像缺錢的人嗎?」
銀川公主嗓子一噎。
「跟在後面走,」蘇陽道。
說著,蘇陽騎馬往前走。
銀川公主抱著包袱跟在後面。
天很藍。
雲很白。
馬走的慢,就更適合欣賞風景了。
銀川公主覺得兩隻腳都不像是自己了。
再看前面蘇陽躺在馬背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本書看的格外認真。
銀川公主走累了,坐下捶腿。
蘇陽就任由馬帶著往前,也不管銀川公主有沒有跟上來。
銀川公主見蘇陽不見了,又害怕,只能抱著包袱追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錯路了,到了傍晚也沒看到驛站,連個茶攤都沒見著。
蘇陽隨身帶了乾糧,銀川公主連個水囊都沒有,又累又餓又渴。
蘇陽真服了她了。
一點野外生存的經驗都沒有也敢孤身出來。
銀川公主就帶了衣服和銀票,蘇陽連鹽都帶了。
乾糧吃的寡淡,他抓了兩條魚,生火烤魚。
這一夜。
銀川公主睡的很香。
走了一天的路,半條命都累沒了,哪還顧得上是不是在野外?
就是累極了,睡一晚上也沒能恢復元氣。
第二天醒來,蘇陽人不在,馬栓在一旁。
銀川公主站起來,兩隻腳都不像自己的了。
她實在不想走路了。
她走到馬邊上,把馬解了,想騎馬離開。
渾身無力的她,花了好大氣力才爬上馬背。
鞭子一甩,馬揚蹄往前跑去。
蘇陽的馬性子烈,堪堪只能算學會騎馬了的銀川公主根本駕馭不了它,馬要把她甩下來。
銀川公主被折騰的疲憊不堪。
「啊啊啊!」
馬一邊跑,她一邊叫。
蘇陽抓了魚回來,就看到這一幕。
把魚一扔,他趕緊上前救人。
這要被甩下來,難保不會斷胳膊斷腿。
居然敢趁著他去抓魚偷他的馬離開,本事沒有,膽子還真不小。
蘇陽救個人那是輕而易舉。
只是他再不會像之前那麼對待銀川公主了。
不肯走?
沒力氣走?
繩子捆住雙手,不走也得走。
銀川公主一臉生不如死。
她要走慢點,就要倒地被拖走跑了。
她鞋已經磨破了啊!
腳都磨出好幾個水泡了。
臨近傍晚,才到客棧,銀川公主找小夥計幫忙買葯和鞋,她打水洗臉。
對著水盆,銀川公主慘叫不絕。
蘇陽路過,聽到他慘叫,走進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我怎麼曬這麼黑了?!」銀川公主捂著臉,一臉驚恐道。
「……。」
那捂臉的動作,蘇陽雞皮疙瘩都湧出來了。
「晒黑點順眼多了,」蘇陽道。
蘇陽滿滿的都是成就感。
他爹訓練人有一套。
他也不差。
只是這人渾身上下都是毛病,蘇陽相信經過他的改造,他一定會脫胎換骨。
銀川公主,「……!!!」
她小心翼翼的保護了十五年的臉啊。
這才兩天,就曬的快跟炭一樣了。
這對銀川公主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她趕緊搶救。
顧著臉,忘了讓小夥計幫忙買馬車,請車夫。
第二天,臉沒恢復多少,又落蘇陽手裡了。
等再見自己的臉,又黑了一層。
銀川公主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樣曬下去,等她回北漠,父皇母后都該不敢認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