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差異與共通
第357章 差異與共通
蕭文為人強勢，已經不止一天兩天了。雖然李綱十分不適應，但是一旁的關羽，孫尚香等孩子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畢竟不這麼回復李綱的蕭文，就是假的蕭文了。
只是當李綱轉身引領眾人進入嵩陽書院的時候，這個書院的院長卻低聲說道：「亢龍，有悔。」
《周易：乾卦》上九：亢龍，有悔——龍星上升到極高的地方，是不吉利的徵兆。顯然，李綱是在警告蕭文為人處世的態度，讓他不要這麼囂張。
聽到這句話，蕭文臉色一變。然而他隨即正色道：「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周易：坤卦》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龍在曠野上爭鬥，血流遍地。
聽到這句話，李綱的臉色也變得十分精彩。
他也聽出了蕭文的意思。他剛剛用《周易》的乾卦警告蕭文，讓他不要這麼囂張。但這種行為在蕭文看來，卻不過是在失敗后想要找回場子，因此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這種明知失敗，卻非要撞的頭破血流的行為，不就是「亢龍」的體現嗎？
而李綱說蕭文是「亢龍」，而李綱本身也是「亢龍」。兩條亢龍在這裡無休止的鬥爭，不就是印證了坤卦上六的「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這是在反過來警告李綱。
而這種別人用自己的話警告自己的行為，李綱還無法反駁。畢竟他總不能打自己的臉吧？
「此等辯才，日後即便沒有莊周惠施之能，也能與蘇秦張儀相提並論啊！」這瞬間，李綱卻忍不住對蕭文高看了許多。
事不過三。李綱在承受了兩次失敗后，也不好繼續和蕭文鬥嘴。
他沒有繼續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帶著蕭文進入書院當中。
一進入書院，蕭文就看到，嵩陽書院一群身穿儒袍，頭戴儒冠的學生整整齊齊地站在門口的庭院里，上百雙眼睛齊齊地看著他。
蕭文剛看到他們的瞬間，這群人就對蕭文齊齊拱手，道：「恭迎蕭夫子。」
看到這個場景，蕭文莞爾。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還上小學的時候被學校安排去迎接省里的領導，於是和一群小夥伴拿著紅底黃字的標語到學校門口喊起「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場景。
雖然時間，格局變化了許多，但蕭文依然能從這些學生中看到自己曾經的影子。
只不過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那些在一旁喊著歡迎的苦逼學生，而是一個風光無限的領導了。
看著這些學子，蕭文不知道回復些什麼。他只能拱手道：「各位都是唐國未來的棟樑之才，你們都會有超越蕭某的成就，何須如此？」
對那些會和自己正面博弈，有利益或者勢頭衝突的人，蕭文自然會強硬。
但是面對這些如同背景板一樣，和自己毫無干係的學生，蕭文卻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強硬。
在他們面前，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很有親和力的人，雖然這和蕭文一如既往的強硬人設有衝突。但是蕭文強硬的人設背後真正的人設卻是一個政客。
因此，熟讀《演員的自我修養》的蕭文對演戲這種行為毫無抗拒。
一眾學生原本聽聞蕭文殺了一群偽裝成嵩陽書院學生的遊俠后，雖然不至於敵視蕭文，但也會產生「你會殺假學生，未必不會殺真學生」的想法。
但隨著蕭文如此有親和力的回復，原本學生那種接近敵意的警惕頓時煙消雲散。他們對蕭文紛紛產生了好感。
而這，正是蕭文想要做的。
緊接著，一旁的李綱道：「蕭夫子不如到講堂裡面坐坐，和學生們講講經義？」
聽到這話，蕭文猶豫了一下，問道：「您是讓我講《呂氏春秋》？」
這不就相當於在梵蒂岡念誦爆炸經嗎？蕭文心中忍不住吐槽。而李綱卻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他猶豫了下，才說道：「蕭夫子，我可記得你曾經在潁川書院當過夫子的？而潁川書院的夫子蔡準是儒家人士。難不成他一個儒家的，允許您講《呂氏春秋》？」
這年頭的學者，其實和宗教人士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他們不會因為自己和其他學派的不同並非宗教問題而是學術問題，就不像宗教人士那樣瘋狂。
相反，學者在對待異己的時候——或者說人類在對待異己的時候，基本都是一個樣子。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李綱不覺得蕭文當年在潁川書院教書時候，能講《呂氏春秋》。
而蕭文自然也明白李綱的意思。他略帶一絲自嘲地說道：「我如果當年一進去就講《呂氏春秋》，就不會再潁川書院呆這麼久。一開始，我就會被丟出來了。」
聽到這話，李綱哈哈大笑。笑了一會，他卻又嘆道：「這世界上，唯一能夠讓諸子百家學子各抒己見的，也只有稷下學宮了。可惜秦滅齊后，稷下亡矣。」
當年的稷下學宮，是由齊國官府支持創建。裡面匯聚了各國，各家的士人。雖然他們的差別很大，有的如楊朱，信奉「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相信人人只要都只顧著自己利益，天下就會大治，信奉極端個人主義的楊修。有的如墨子，卻相信兼愛，非攻，尚同，與楊朱是完全的兩個極端。
這種極端的人都能夠共處於一個地方，只能說稷下學宮的風氣的確是能夠讓人求同存異。
而這，其實也要歸功於齊國所信奉的道家思想與自由主義。
可惜，如今哪怕是信奉自由主義的漢國，也無法與當年的齊國相提並論。
更何況更多的君主，還都是一些信奉中央集權，搞儒皮法骨的存在。
聽到李綱的感慨，蕭文忍不住問道：「李綱先生可是荀子之儒？」
「正是。」李綱拱手，大大方方地承認道。
畢竟崇尚稷下學宮那種環境的儒生，其實最有可能的還是荀子之儒。畢竟當年的荀子就是在稷下學宮當祭酒的，繼承荀子思想的儒生，自然也會繼承對稷下學宮的執念。
明白了李綱的身份后，蕭文輕嘆一聲，說道：「我平生最不喜歡的儒生，就是孟子之儒。而最喜歡的儒生，第一是公羊之儒。而公羊之儒後面，則是荀子之儒。」
「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在嵩陽書院，講一下儒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