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窺探人心不可為
事實證明,穆冰那點子擔憂不無道理。不知道為何,進了這木偶後總是一股子困勁兒,好不容易顛簸結束,她終於可以繼續夢鄉時,一旁詭異而又不甚健康的聲音吵得她再次清醒。
她被擺在正對著床的地方,目光恰好落在那一對男女身上。女的嬌嗔著不肯脫衣服,男的邪笑著用手指撩撥。
穆冰很想閉上眼睛縮回去睡覺,可是,心底空落落的感覺讓她不敢閉上眼睛,好像她一閉上,她就真的沒了心。
是不是做了木偶,連心都空了?
方承寧吻著懷中女人的耳垂,而那個在她印象中一向目中無人的二姐,此刻卻一臉深情,望著眼前溫柔不失霸道的男人。
“塵兒……”方承寧情意動時,情不自禁喚了一聲,塵妃嬌笑,尋著他的唇吻下。
不多時,兩人已經不著寸縷,長發糾纏,好像在說著彼此一生都是這般糾纏,看的穆冰幾乎要裂了眼眶。
曾經,她就是一個影子般的存在,即使她的美不差於穆塵半分,她依舊是一個局外人——隻因為她出身低微。
後來,她見到了方承寧,一樹木棉花下,少年對著不滿七歲的她勾起了嘴角,一朵木棉花打著旋兒落下,分割了他們之間的空氣。
那之後,她便拚命表現自己,終於被一個出外執行任務的暗衛發現,帶回了皇宮,做了方承寧的暗衛。她為他擋刀,為他殺掉刺客,為他心碎。而他,甚至不知道七歲以後的她長成了什麽樣子。
那年木棉花下的少年,在她最討厭的女人身上奔馳。他的嘶吼、他的享受、他的溫柔都不屬於她穆冰。
塵妃突然發出了尖銳的叫聲,身上的方承寧卻還在耕耘。
“皇上,饒了臣妾吧!恩……好舒服……”
“夜還長著呢,塵兒。”方承寧勾起嘴角,卻不複那年木棉花下的美。
是啊,夜還長著呢。那方承寧折騰了半夜,穆冰的心也痛了一夜。
天邊第一縷霞光照進屋子時,有宮女進來收拾昨日瘋狂過後的殘局,塵妃隻著一白色袍子,站在地上為方承寧整理著早朝的衣服。
穆冰看著那郎情妾意的景色,再也支撐不住,昏倒般墜入夢境。
夢裏,一對男女在她麵前糾纏,她站在一旁,沒人看得見她。
她原來就是一個影子般的暗衛,現在就是一隻木偶,她永遠都是這樣,什麽都做不了。
是夜。
穆冰睜開眼時暗暗吃驚,自己竟然一口氣睡了六個時辰。外麵漆黑一片,大殿內也隻有幾個冰冷如木偶的宮女在點燃宮燈。
今夜,他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至少,他在這夜夜笙歌,夜夜歡度,她還能看見他,光明正大地看著那個她曾經不敢直視的人。
夜深,殿門推開,不小心打了瞌睡的宮女急忙起身服侍,方承寧卻搖了搖手,“你們都退下吧,誰也不要打擾朕。”
“是,皇上。”齊齊行禮後,幾個忍著嗬欠的宮女匆忙離開。
她的擺放位置沒有動,她看不見站在窗邊的他,但是,一種強烈的感覺湧進她的心裏:他很憂鬱。
憂鬱?他為什麽要憂鬱?
疑惑下,她迫切的感覺著那種憂鬱。
一絲絲一縷縷,方承寧的難過,方承寧的擔憂,方承寧的無奈,穆冰一一體會,心的位置,也似乎又跳動著疼了起來。
“沒想到最信任的右丞相居然收買了那麽多官員。”
穆冰一驚,耳邊又響起那個聲音:“小時候右丞相還曾給朕買過先帝禁止帶入宮的小玩意,登基後朕不懂之處又請教他數次,那個有意謀反的人,又怎麽會是他?!”
聲音裏帶著不可置信,還有那種如被遺棄的迷茫。
穆冰敢肯定,屋子裏沒人說話!那麽,這聲音是來自方承寧的內心?
她突然想起來了,塵妃生辰第二天,右丞相就被發現有謀反之心,不過三日,右丞相一黨皆被投入大牢,五日後,天牢中的右丞相自盡身亡。
她竟然可以聽見別人的內心!穆冰在驚異中急匆匆的收回對方承寧的窺探,她不想體驗他的痛苦,聆聽他的內心。她隻想用手指抹平他常常皺起的眉頭。
走神間,屋裏有了乒乒乓乓的聲音。穆冰一陣奇怪,方承寧就算再生氣,身為暗衛藏在暗處瞧他時,他也沒有因氣惱而砸過東西啊!
正疑惑著,方承寧開始大吼:
“你出來!藏哪了!”
“右相為什麽五日後會自盡!”
“出來!給朕出來!”
穆冰嚇了一跳,她方才內心的想法,居然也被他聽到了!
乒乒乓乓尋找的聲音漸漸接近,她的視野中出現了方承寧。
黑發及腰,墨瞳閃著她迷戀的光彩,薄唇一張一合,是在尋找她而發出的呼喚。
一種莫名的幸福感襲向穆冰,她想,或許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方承寧四處查看,最後,目光落在穆冰身上。
“朕倒是忘了,昨日留下了你這隻木偶。”
方承寧蹲在她麵前,麵上的表情因著逆光而不甚清楚。
“是不是你這小家夥說的話?”
穆冰感覺到了壓迫,情不自禁地向往後退,退了半天,還是一動沒動,感到自己的好笑,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幸好方承寧聽不見。
可能方承寧也覺得自己無聊透頂,居然和一隻木偶說話,於是拍拍手站了起來,“朕大概幻聽了吧。”
躲過一劫!穆冰暗自舒氣,如果她能舒出來的話。
“不過,你也許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
迎著光,穆冰可以看到方承寧淺笑的樣子,人差點醉了。可是,想起昨晚……她一顆心又浸入冷水。
提起木偶,方承寧坐到大床上,墨瞳裏映著一個身穿藍色布衣,頭飾淺藍花朵的木偶。穆冰瞧著“自己”的妝容,忍不住自戀了下,看起來還是很好看的嘛!
躺在他懷裏,如果不是昨日那些刺目的畫麵,她一定會再次激動不已。
“小木偶,你說,朕該怎麽做?”
穆冰看著那挫敗的他,心尖一疼。
“朕真是越來越無力了,當皇帝怎麽這麽難,還不如那年將皇位讓給死去的哥哥。可是權勢又是這麽難得,誰能忍心放下。”
穆冰很想陪他,即使他不知道。然而,無邊無際的困意將她迅速埋沒,徹底睡去前,耳邊依稀有人說:
“十三歲那年看到的她,怎麽也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