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好好睡一覺
吳雪把錢拿在手裡看了看,環視了下全場,思索了片刻道:「我剛剛說了,只要今天把錢退回來,一切就既往不咎,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要再提了。大牛你留一下,其餘人都散了吧。」
眾人頓時如釋重負,眨眼之間便走了個乾淨。謝東緩緩的將自己的東西收好,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盯著大牛看了會,這才轉向吳雪說道:「吳總,我不幹了,可以嗎?」
吳總歪著腦袋看了看他,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可以,但是必須在工作滿一個月之後。」他被這句話搞懵了,瞪大了眼睛問道:「為什麼啊?」
吳雪不慌不忙的道:「不為什麼,勞動合同上約定的啊。你回去看看合同就知道了。當然,如果你現在非走不可的話,是要付違約金的哦。」
他努力的回憶了下,恍恍惚惚的,好像在合同的最後一頁,有一章特別約定是這麼寫的,只不過他當時並沒太在意。
「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就算一定要辭職,也等明天再說吧。」吳雪微笑著說道。
他無奈的苦笑了下,推門走了出去。
這一定是大牛給我下的套,他想,雖然很拙劣很老套,但卻令他百口莫辯。他無法判斷大家心裡到底怎麼想的,畢竟錢在自己兜里,又能指望別人怎麼看呢?他懶得在這件事上耗費精力,也沒心思跟大牛這樣的貨色爭來斗去的,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好好琢磨下官司怎麼打呢。所以,他一氣之下,才有了辭職不幹的想法。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老闆居然沒同意,他想,管她同意不同意,老子索性一走了之,吳雪也是乾瞪眼沒辦法,可是轉念一想,這個吳雪和陳龍的關係不錯,將來萬一還有見面的機會,那該多難堪啊?
算了,還是等明天再跟她溝通下吧,最好是和平分手,兩不相欠。他一邊往大門外走,一邊默默的想道。
出了大門,一眼看見小玉正和一個穿軍大衣的男人站在附近。因為是上班時間,小玉的迎賓禮服很單薄,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卻發現這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竟然滿臉都是淚痕。兩個人似乎說著什麼,穿大衣的男人也不時抹一把眼淚。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他忽然想起了這句話,不由得苦笑了下,正打算轉身走掉,不料卻被小玉發現了。
「強哥!」小玉喊了一聲。他無奈的站住了,微笑著點了點頭。
小玉幾步跑了過來,扯著他的手走到穿軍大衣的男人面前,輕聲說道:「爹,這是強哥。」
謝東抬眼望去,小玉的父親五十來歲的樣子,皮膚黝黑粗糙,鬍子拉碴的,也許是因為剛剛哭過,也許是在外面呆得時間久了,鼻涕流得多老長。
「強哥很照顧我的。」小玉臉上的妝被淚水沖得稀里嘩啦的,樣子有點滑稽,卻還是很認真的介紹道。
小玉父親謙恭的笑著,連連朝他點頭,操著濃郁的方言道:「俺這丫頭小,讓領導多費心了。」
謝東不由得一愣,顯然,小玉爹誤會了女兒的意思,把自己錯當成管事兒的了,於是連忙解釋道:「叔,你理解錯了,我可不是啥領導,跟你閨女一樣,都是打工幹活的。」說完,主動和他握了下手,然後又說道:「我剛剛聽你的口音,咱們應該是老鄉吧。」
平原縣大多是當年闖關東移民的後裔,口音中除了東北味還夾雜著山東方言,所以比較奇特,謝東當然聽得出來,只是他跟隨師傅多年,鄉音早就不怎麼濃了。
「是呀,俺們就是平原縣的。」小玉爹連連點頭,一旁的小玉不禁驚訝的問道:「強哥,你也是平原的嗎?」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謝東雖然不至於淚汪汪,但仍覺倍感親切,於是笑著道:「是啊,我也是平原的,老家在石灰窯。」
父女倆顯然很驚訝,尤其是小玉,本來已經凍得通紅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是嘛,那咱們算得上是真正的鄉親了,我們家也是石灰窯的。」
這倒是挺出乎謝東意料的,再仔細一聊,原來,小玉家和他家相聚不過十餘里,同飲一河之水,絕對的鄉里鄉親。
又聊了幾句,見父女倆都凍得夠嗆,謝東有些不解,便指著洗浴中心道:「外面多冷啊,幹嘛不進去找個地方坐著說話呢?反正現在客人也不多,再說馬上就要開中午飯了,正好還可以跟著吃一口。」
小玉爹連連擺手,苦笑著解釋說自己穿得太寒酸了,人家還以為進來個要飯的呢,再說也怕影響閨女工作,然後擦了一把流出來的鼻涕,有些激動的握住謝東的手,用異常懇切的語氣道:「俺家這丫頭小,看在鄉親的面兒上,您就多費心關照吧。」
想著他剛擦完大鼻涕,謝東握手的時候不禁感覺有點彆扭,可聽著這些質樸的話,卻又有種不出的心酸,只好默默的點了點頭。
小玉的父親又叮囑了女兒幾句,便急匆匆的走了。目送父親走遠,小玉轉身對謝東道:「強哥,正好沒什麼事,我請你吃頓飯吧,謝謝你昨天……」
還沒等她說完,謝東趕緊擺手道:「可別吃飯了,再說,你不還上班嗎?」
小玉低著頭道:「我已經和吳總請假了,下午去醫院。」
這句話倒把他鬧了一愣,第一反應是小玉被大牛給……心裡不由得越發憤怒,於是趕緊問道:「上醫院幹什麼,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兒嗎?」
小玉的臉更紅了。「不是的,上醫院是去護理我媽。」說完,她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謝東道:「強哥,你要是瞧得起我這個老鄉,就答應了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答應就有點不近人情了,再則見小玉也被凍得夠嗆,吃點飯還可以順便暖和一下,便朝四下望了望,正好附近就有一家骨頭館,於是笑著道:「好吧,那咱倆就啃大骨頭吧。」
骨頭館不大,裡面基本坐滿了,等了好一陣,兩個人才輪到了位置,桌面上油膩膩的,滿地都是食客們用過的餐巾紙,亂七八糟的。小玉見狀,不禁皺了下眉頭,低聲說道:「這也太埋汰了,要不,咱倆找個乾淨點的飯店吧。」
謝東並不在意這些,笑著說道:「不用了,這就挺好的,湊合吃一口就行,下午你不是還要去醫院嗎,別折騰了。」
不大一會,一大盤醬脊骨端了上來,別看衛生不咋樣,但骨頭的味道確實挺香的,謝東早上就沒吃飯,被香味一熏,頓時來了食慾,也顧不上和小玉客氣,抓起一塊就啃了起來。
幾塊骨頭下肚,小玉也漸漸暖和過來了,不待謝東問,便把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
原來,她才不到十九歲,本來在平原縣城的高中讀書,家裡雖然不算寬裕,但父母勤勞肯干,日子到也過得去。
半年多前,母親突然開始發燒咳嗽,本來以為是感冒了,不料吃什麼葯也不見好,斷斷續續的病了半個多月,身子越來越弱,最後竟然連炕都爬不起來了。父親這才慌了神,趕緊帶著母親去縣醫院檢查,等檢查結果一出來,兩口子頓時傻眼了。
肺癌中期!縣醫院的醫生挺負責,說這裡水平不高,最好還是到省城的大醫院確診一下,也好及早治療。
小玉的母親還不到五十歲,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於是兩口子連夜坐車到了省城,在北方醫院一檢查,結果和縣醫院的完全一致,肺癌中期,建議手術治療。
儘管如今農村的醫療保障體系相對完善,新農合報銷的比例逐年提高,但治療肺癌這種病的開銷,還是很快拖垮了這個並不算富裕的家庭。手術過後的化療更是讓家庭財政陷入了巨大的虧空。
有限的積蓄用光之後,便開始四處借錢,親戚朋友借遍了,連小玉的同學都捐了錢,卻還是捉襟見肘,無奈之下,小玉毅然輟學了。
她是上個月才來省城打工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天河洗浴的前台迎賓小姐。那段日子,正趕上醫院催款,父親手裡的生活費都快沒用了,跟本拿不出一分錢,母親對經濟狀況自然清楚,便打算放棄化療出院回家,醫院的大夫卻不同意,並且告訴小玉和她父親,通過檢查,這一個月的化療對病灶有非常好的效果,如果半途而廢的話,前功盡棄不說,病灶複發的可能性也要成倍增加。
父女二人頓時傻眼了,最後還是小玉一咬牙,獨自回了天河洗浴,本打算跟老闆暫時先借一些錢,可正好趕上那段日子吳總不在家。她上班沒多久,只和身邊的幾個小姑娘熟悉些,指望從她們手裡借錢,估計借個三百二百的還差不多,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實在沒辦法,突然想到了大牛,這個黑臉漢子沒事經常跟這幫小姑娘黏糊,而且聽說他是技師的組長,每個月都能掙一萬多,於是便仗著膽子跟大牛提了出來。
沒想到大牛爽快的答應了,讓她晚上去宿舍取錢,涉世不深的小玉不知是計,歡天喜地的便跑去了,大牛先讓她寫了張一萬塊錢的借條,然後從兜里拿出錢來,卻沒有馬上遞給她,而是壞笑著關上了卧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