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穿越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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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鄭智慧不自覺地翹起嘴角,剛才那一幕,特別像之前黎染跟在她身邊時的相處模式,讓她有一種穿越回過去的恍惚之感。”
她抬眼看向麵前的大屏幕,的確是2005年,第一屆天籟女聲。
但不是正式比賽的視頻,而是比賽台前幕後的製作花絮。
那是彩虹電視台第一次製作音樂選秀類的節目,那時預算寥寥無幾,也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經驗,第一屆天籟女聲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有的隻是一股衝勁、一腔熱血,一種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但節目必須做好的信念和決心。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他們正在締造電視史上的傳說,彩虹電視台的鎮台之寶,他們一邊啃麵包一邊開會,塑料布往地上一鋪倒頭就睡,用吐槽和打鬧提神醒腦。
那是鄭智慧第一次擔綱節目的製作人,大四的黎染來電視台實習,第一次親身參與節目製作,第一次,跟在鄭智慧身邊。
那時,別說精致妝容,鄭智慧根本連臉都沒時間洗,濃黑的長頭發,隨便在腦後用皮筯一紮;別說三件套西裝和昂貴領帶,黎染就是白襯衫牛仔褲,經常熱得整件白襯衫都被汗濕透了貼在身上,經常鍛煉的年輕身體如皮鞭一般緊致結實,在濕透的襯衫下若隱若現,經常被電視台女性工作人員調侃:“小黎,又開始濕身誘惑了?”
黎染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被調侃幾次以後,他就隻穿黑色的襯衫了。
節目組裏的女同事集體向鄭智慧抗議,要求黎染穿回白襯衫,理由是工作已經這麽辛苦了,黎染還殘忍地剝奪了她們唯一的福利。
集體請願被鄭智慧毫不猶豫地駁回了:“都閑大了是不是?人家孩子剛來電視台,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快暴露本性,讓人家有種來到什麽淫窟的錯覺?把你們這饑渴勁兒都用在做節目上好不好?”
鄭智慧當時並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無傷大雅的玩笑式要求,自己會回絕得這麽幹脆徹底。也許從那個時候起,在她心裏,黎染已經被她劃進了自己的私人領地,任何人不得染指,多看幾眼她心裏都不舒服,更別說穿幾乎透明的白襯衫讓人看光這種事了。
她看著屏幕裏的自己,從在電視台的地位、待遇,到用的護膚品價位,都和現在的自己天差地別,然而那時候的自己,臉上是那麽容光煥發,笑容是那麽燦爛。
現在的她,工作上更多的是在殫精竭慮地搞人事,權衡利弊得失平衡各方關係,提拔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平庸之輩,壓製嶄露頭角,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後起之秀……而那時的她,絕對是在全力以赴地做實事兒,幹業務,彎下腰就和大小夥子一起抬重物,收拾場地;事無巨的,樣樣都要操心過問——電視台的技術支持不給力,後續資源跟不上,她也完全沒往“是誰在故意搞我”的方麵去想,滿腦子都是怎麽從自己方麵彌補和解決。
那時的自己,的確是什麽也不懂,不懂槍打出頭鳥,自己已經礙了有心人的眼,擋了上升者的路;不懂那些熱情背後的冷眼,誇讚背後的諷刺,不懂那些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一律樂顛顛地照單全收,反話正聽,逆來順受,倒被誤認為是深藏不露、大智若愚。
其實,那時的自己是真的傻,隻知道埋頭傻幹,越艱難越樂觀,越辛苦越興奮。
萬事開頭難,2005年第一屆天籟女聲,從構想變成現實有多不容易,旁人根本無從想象。但那時,鄭智慧身邊有誰挖都挖不走的黎染,有和她一樣隻知道拚命傻幹的搭檔同伴,有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像模像樣的天籟女聲……她記得那時的她,比現在開心一百倍。
而黎染,也在看著那時的自己。
那時的自己,還沒出大學校門,明明毫無資曆,一臉稚氣,在節目組裏也根本說了不算,為什麽那些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參賽的女孩子,卻對自己那麽信任依賴,叫其他人都叫某某老師,對自己則一口一個“黎染哥哥”。水土不服長了痘痘,食物不合口味吃不慣,比賽壓力大睡不著覺,很怕比賽那天大姨媽來……什麽事都和他說,搞得他有時都懷疑,女孩們到底是把他當哥哥,還是當姐姐?
跟現在在一號公寓被鑽石女生們封為“絕代雙渣二號”,並被各種懷疑、提防、隱瞞、吐槽的生活相比,那時就是天堂。
其實他之前還感覺挺冤的,因為之前他其實並沒有太多時間和權限為女孩們做更多的事,也隻能在生活上多照顧她們,多傾聽她們的牢騷和委屈,在她們困惑迷惘的時候出出他自認為並沒什麽太大用處的主意,在她們不自信的時候給她們加油打氣罷了,他也搞不明白女孩們為什麽就那麽信賴自己,自己做的明明就是最簡單的關心而己啊。
而現在,他為鑽石女聲那些小祖宗做得比那時多多了,那心操得跟餃子餡一樣碎——他激謝無缺認真比賽,陪井芸去跟賀光道歉,幫季珊妮重燃鬥誌,幫陸拂曉實現她的夢……
然後呢,小謝說:“黎染老師的話你也信,你二不二啊!”
井芸問他:“哪怕有一分鍾,你想過站在我這邊麽?”
季珊妮說:“你是唯一沒資格對我說教的,因為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
陸拂曉?陸拂曉從來什麽也不說,隻是默默地在他跟她合作之前,埋好了伏筆,留好了退路,把他布好的局一瞬間全部推翻。
此時此刻,他看著2005年的黎染和女孩們的相處模式,心裏終於釋然了,終於不再糾結。的確,2018年的黎染活該得到這些。
2005年的黎染會給即將上台進行唱跳表演的女孩用自稱祖傳特殊方法係好不會鬆掉的鞋帶,會脫下外套給累得在錄製間歇睡著的女孩輕輕蓋在身上,會把偶爾偷懶耍滑的女孩罵哭,也會為女孩的遺憾淘汰而淚流滿麵。
那時女孩們說的是——
“哥哥家裏都祖傳了些什麽啊。”
“哥哥外套上怎麽有股奶香啊,還沒斷奶嗎?”
“我最想感謝的,是毫不留情罵醒我的天籟女聲節目組的黎染哥哥。”
“我要走啦,姐妹們不哭,黎染哥哥不哭,你們一哭,我就舍不得走了。”
那時,他眼裏有她們,心裏有她們,她們都知道。
而現在,他看著她們,心裏卻隻有他的鑽石女聲,隻有他自己,她們當然也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呢?自己被當成需要細心嗬護的孩子,還是隨時可以被犧牲的棋子。
誰都不是傻子啊。
鄭智慧看見13年前的自己,在記者問到:“第一次做節目製作人,就獲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有什麽感悟或者秘訣想和大家分享一下嗎?”時,思考了一會兒,說:“作為製作人,我有一個自始至終堅持的立場不知道算不算你說的秘訣,就是,沒有什麽比節目更重要……”
記者連連點點頭:“就是節目高於一切的意思是嗎?難怪能做出那麽精彩的節目。”
鄭智慧接著說:“還有下一句——但節目,也就是個節目而已……”
記者忙問:“這是不是在說心態問題?要保持平常心。”
鄭智慧笑著說:“是,但還有最後一句——那些和你一起為它不眠不休拚命努力的同伴們,才是你最寶貴的財富。”
鄭智慧看著那時的自己臉上的微笑,被遺忘的記憶席卷而來,去一號公寓逼宮那天,自己還跟MONEY和聶飄說,黎染隻記得第一句,根本不是做製作人的材料。其實,自己又何嚐不是,忘記了最重要的最後一句呢?
黎染也在看著記者采訪鄭智慧那一幕,關注的重點卻和鄭智慧不太一樣。
他在看鄭智慧手裏的保溫杯,一直緊緊握在手裏的保溫杯,那是他的保溫杯。那裏麵是他為鄭智慧手榨的鬆子核桃米漿,冰鎮之後,再放進保溫杯裏保冷。
因為鄭智慧經常不吃飯,喝冰咖啡續命,還說:“本來每天就有那麽多十萬火急的事兒要辦,天一熱就更上火,隻能喝點兒流食,跟胃癌晚期病人沒什麽兩樣。”
黎染一聽這話,當即逼她呸呸呸,回去研究了各類食材,製成了黎氏特供獨門美食冰鎮鬆子核桃米漿,成功地讓鄭智慧拋棄了相伴多年的冰咖啡。鄭智慧特別喜歡他做的這款冰鎮鬆子核桃米漿,別人聞著香味好奇地想嚐一口都不行。
工作人員再三保證:“姐你就讓我嚐一口唄,我又沒病。”
鄭智慧瞪她:“不行!我有病!”
大家就笑成一團。
那時,鄭智慧每天喝完保溫杯裏的冰鎮米漿,就會把杯子刷得幹幹淨淨,在下班前自己放到黎染包裏,第二天一早,自己再從黎染包裏拿出一瓶滿滿的現做的冰鎮米漿。
後來,鄭智慧越升越高,越來越忙,事情越來越多,變成黎染自己下班前把唱完的保溫杯拿回來,清洗完畢,第二天灌上新鮮的再交到鄭智慧手裏。
再後來,鄭智慧開始遺失保溫杯,有時遺失在機場,有時遺失在出租車上,有時遺失在飯店裏,有時她也不知道遺失在哪裏,有時找得回來,有時找不回來,後來,黎染也懶得找了,最後,他也懶得做了。
而鄭智慧居然也沒問過,就像他堅持做了好幾年的冰鎮鬆子核桃米漿,統統都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