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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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晚11:30。
井芸從聶飄的房間出來,敘舊敘得心滿意足。
回房間的路上,她經過自己慣用的練習室,往裏瞅了一眼——謝無缺果然還在跟那首EXO的《MAMA》死磕。
自己幫她改編的舞步,她半點也沒采納,仍然在固執跳她原來的版本,那個和EXO原版非常相像,完全不適合她的版本。
井芸不禁苦笑,何必呢?人是人,舞是舞,就算你在生我的氣,幹舞步什麽事?舞步是無辜的啊。
不對啊,井芸轉念一想,小謝憑什麽生我的氣?明明是她在赤裸裸地模仿抄襲我,我這個正版還沒打假維權呢,你個山寨貨倒先擺上臉色了,這都什麽事兒啊?
井芸無奈地搖搖頭,舉步離開。離開之前,她無意識地回頭,最後看了謝無缺一眼。
就是那一眼,救了謝無缺的命。
那一眼,井芸看到,謝無缺停止了舞蹈,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她踉蹌著走了兩步,似乎想抓住什麽東西支撐自己的身體,但在抓住鏡子前的把杆之前,她已經無力地跪在地上。
在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之前,井芸已經一腳踹開練習室的門,飛奔進去,扶住謝無缺:“小謝,怎麽了?”
謝無缺看著井芸,緊緊抓住她的手,抓得井芸生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呼吸急促得已經快把自己噎死了。
這個症狀,井芸以前見過。
她的男朋友,現在的亞洲頂級偶像韓爵,在前幾年事業最低穀的時期,人生最灰暗的階段,也發作過幾次,叫過呼吸症。
那是高度焦慮緊張亢奮的精神狀態導致的生理反應,心跳加速,因感覺不到呼吸而加快呼吸,導致人體內二氧化碳不斷被排出而濃度過低,引起次發性的呼吸性堿中毒。
井芸掃一眼四周,順手抄起一個離她最近的塑料袋,把裏麵的東西倒空,直接把空塑料袋套在謝無缺頭上,繞緊。如果這一幕被別人看見,會認為井芸要悶死謝無缺。然而這是醫生推薦的最簡單有效的解決方案,用袋子在患者呼吸道形成死腔,讓其把呼出的二氧化碳吸回去。井芸眼見著塑料袋在謝無缺口鼻處起伏了一會兒,她的呼吸真的漸漸平穩下來。
井芸俯下身仔細聽,等謝無缺的呼吸頻率和強弱都正常了,才把塑料袋從謝無缺頭上拿下來,見她除了臉色蒼白之外,沒有其他異常,才放下心來。
井芸長出一口氣,坐倒在地,滿頭的冷汗,看起來比謝無缺還要虛弱:“哎呀媽呀……”
小謝喘勻了氣兒,慢慢坐起來,作為一個剛劫後餘生的人來說,她顯得非常鎮定,鎮定得有點過頭了。
她看看身旁的塑料袋,看看被井芸從袋中倒出去的一地零碎,看看正撫著胸口壓驚的井芸,基本上已經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走過去,從一地零碎中撿起自己的手機,自言自語般地說:“幸好沒摔壞,否則你死定了。”
第二句顯然是針對井芸說的,井芸一瞬間簡直有再把塑料袋套在小謝腦袋上悶死她的衝動,她沒好氣地說:“不客氣!剛才我要是不管你,你才死定了!你個喪盡天良的小白眼狼。”
井芸莫名地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後來她想起來了,為了救陸拂曉差點被季珊妮一椅子拍扁,陸拂曉也是半個謝字也沒說,這些別扭的家夥,說句謝謝會死嗎?
思及此,她對謝無缺說:“狼心狗肺會傳染是不是?我發現你越來越像陸拂曉了。”
一提“陸拂曉”這個名字,謝無缺突然有了反應,狠狠地瞪了井芸一眼。她想反駁,卻不知從何反駁,以陸拂曉對井芸的所作所為,“狼心狗肺”這個評語不算冤枉,可是……
井芸才不怕她,挑釁地說:“怎麽?我還不能說了?不好意思,我不但要說她,我還要削她呢!她不敢回來算她識相,她要敢回來,我削不死她!”
謝無缺發狠地說:“陸拂曉才不是那種識相的人呢!她一定會回來的,她一定會回來,在鑽石女聲的舞台上,和我一起唱到最後。想贏我和陸拂曉?你們還是別做這種不切實際的美夢比較好……”
井芸看著謝無缺,笑了。
她發現,謝無缺跟以前不一樣了,跟她走的時候不一樣了。
那個不思進取、原地踏步、吃自己天賦老本兒的謝無缺,那個舍不得自己受苦、受累、受傷的謝無缺,那個好像永遠沒有人值得她使用全力,吊兒郎當得讓你恨不得按住她揍一頓的謝無缺,不見了。
這真是意外的驚喜。井芸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被謝無缺激起鬥誌。
井芸認真地說:“那就舞台上見。”
她伸出手,小謝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一巴掌用力拍過去,響亮的擊掌。
井芸大聲說:“爽!”轉身離去。
走到練習室門口時,井芸突然想起了什麽,她回過頭說:“謝無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現在……是在學我嗎?”
謝無缺頓了頓,冷冷地說:“師夷長技以夷,要打敗你,當然要先學你。”
井芸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別跟我跩那些沒用的。”
“我有一個疑問。你學我的最高境界,就是變成我。且不說有沒有這個可能,即使你變成我,也隻能跟我打個平手——你要怎麽打敗我?”
井芸走了很久,謝無缺還呆立在練習室裏。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突然恍然大悟了——全錯了,至今為止她努力的方向,完全錯了。
而現在是周三半夜12:30,離比賽不到70個小時。
她終於知道自己錯了,然而什麽是對的,她還毫無頭緒。
她究竟該選怎樣的參賽曲?
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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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一點,聶飄的門被敲響。
她答應著披衣下床,打開門,看見滿麵淚痕的謝無缺。
那個從來滿不在乎、睥睨一切的天才不見了。
謝無缺從未這麽脆弱無助,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聶飄老師,幫幫我,怎麽辦,陸拂曉……我來不及了……”
謝無缺不想這樣的。她想鎮定,她想平靜,她想向聶飄坦白一切,然後尋求幫助。最低限度,她不想嚇著聶飄,用她三更半夜突如其來的失控和崩潰。
然而,讓謝無缺意外的是,聶飄並沒有被她嚇著。她沒有吃驚,沒有困惑,沒有慌亂,她甚至是釋然和欣慰的——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謝無缺來找她。
聶飄伸手抱住謝無缺,在她耳邊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在這兒,就是為了幫你。”
“小謝,我們還有時間,沒問題的。”
躺在床上,躺在聶飄懷裏,謝無缺整個人都是虛脫的,身體已經被她自己折騰得不剩半點力氣,頭腦卻異常清醒。
聶飄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朵。
“你的確應該向井芸學習,但不是像你之前那樣,簡單粗暴地模 仿井芸。”
“井芸唱得最好的一首歌,也不是那些華麗炫目的舞曲,而是那首,對著寧友友唱的《心牆》。”
“因為那是井芸唱給寧友友的。唱給那個對井芸來說,獨一無二的人。唱給那段,隻屬於她們的感情和回憶。”
“你明明也有的。”
“對你來說,獨一無二的東西。那些……隻有你知道的事。”
“想想,隻有你看過的風景,隻屬於你的回憶,一直纏繞你的夢境,一直守護你的人……”
謝無缺輕輕閉上眼睛,黑暗中,那家夥的臉立刻就浮現出來。
那雙冰冷漂亮的眼睛,薄刃般鋒利的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早該知道,你對我的那些嘲諷、打擊、耍弄、欺騙、傷害、背叛、拋棄、揭穿……都不過是,你守護我的方式。
陸拂曉守護謝無缺的方式。
摧枯拉朽。不破不立。涅槃重生。
我早該知道,我對你的那些討厭、痛恨、失望、對抗、敵意……都不過是,一遍又一遍地證明,你對我來說獨一無二;都不過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想讓你看著我,隻看著我。
可我從未想過,我憑什麽,讓你另眼相看。
我有什麽資格,做你的對手,做你的朋友,做你的敵人。
我到底……為你做過什麽?
我明明是離你最近的人。
我明明看到過,舞台上那個無所不能的女王,私下裏,遠離熱鬧的人群,是多麽蒼白和疲憊。
你很少看手機,然而當你看著手機時,偶爾會露出那種,就像馬上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
你的錄音筆從不離身,對好聽的聲音,貪婪到近乎饑渴。
你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最恨別人遲到。
你閉上眼睛,輕輕地歎息。
你對我的期望和失望。
那個你高燒的晚上,你在清醒的時候推開我,在失去意識的時候抱緊我。
我給你找退燒藥的時候,看到的,滿滿一櫃子,全是德文標簽的藥……
那些破碎的拚圖,淩亂的線索,我明明有機會拚湊,有機會追溯,卻任由它們散落一地,消逝在風中。
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是個你說的那種自私的爛人。
眼裏隻看著自己,心裏隻想著自己。
凡事隻要與我無關,我就當它不存在。
無論是寧友友在網上被潑髒水,井芸一時糊塗誤入歧途,還是你——你所有的歌外之音,言外之意,嘲諷背後的期望,惡毒背後的溫柔,輕蔑背後的凝視,謊言背後的真實……
現在,還來得及嗎?
我想為你而唱。
我想讓你回來。
我想……換我來守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