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季珊妮的新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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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晚7：30。
車子後座上，盛裝打扮好的季珊妮低頭刷手機，一條名為《鑽石女生閃耀印象空間》的新聞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點進去，看著印象空間大劇院的外部照片和內部舞台上鑽石女生們的彩排照發呆。
她們居然登上了印象空間大劇院，她夢想中的舞台——在她淘汰之後。
身邊的周子揚見她發呆，毫不見外地拿過她的手機，看了一眼，樂了：“怎麽，羨慕了？”
季珊妮歎了口氣：“羨慕嫉妒恨啊。”
周子揚把手機扔回給她：“這有什麽可羨慕的？讓她們繼續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去！你以為紅不紅真靠舞台、靠粉絲啊？哪個大佬在背後推你一把，比你傻唱傻跳兩三年都有用！”
這是周子揚的觀點。
季珊妮認為一個明星紅不紅，在於顏值、努力、機遇。
周子揚嗤之以鼻：“混這行的，誰沒有顏值？誰不努力？韓爵長得帥，唱跳俱佳不假，但要不是當年亞洲娛樂的總裁發現了他，把他塞到韓國出道組合裏養了兩年，以他那不會來事兒的性格，現在還在家摳腳呢，能有現在紅遍全亞洲的人氣？還有賀光，怎麽成為國民初戀的？不就上了那個國民綜藝《重返16歲》嗎？那是想上就能上的？他那個金主為了讓他上那個綜藝，直接冠名讚助，花了三個億啊！”
季珊妮從雜誌網絡上看到的每一個明星的奮鬥史，在周子揚這裏，都有另一個版本。好像他們登上頂峰，不是因為他們的實力，而是因為哪個大佬在人群中多看了他們一眼。
這種說法季珊妮初聽隻覺匪夷所思，後來接受了類似的論調，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心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也許她和那些耀眼的明星之間，隻隔著一個或幾個她現在還不認識的大佬呢。
由於鑽石女聲的廣泛關注度，季珊妮離開一號公寓後，頭頂鑽石女聲全國七強的光環，也有幾家公司跟她聯係，其中甚至包括賀光所在的“天成娛樂”這樣的業界巨頭。
相比之下，周子揚那個注冊資金隻有100多萬的小公司顯得尤為寒酸。當季珊妮盡可能客氣地表達了“天成娛樂都給我遞名片了，你算哪根蔥”的意思之後，周子揚很真誠地勸她：“就算你不簽我，也不要簽天成這樣的大公司。他們整天像集郵一樣收集新人，見個稍微平頭正臉的就忽悠人去麵試，簽完了就拋到腦後了。而且，那種大公司，跟你聯係的是A，跟你簽約的是B，為你製定發展規劃的是C，負責具體實施的是D，到時候你發現和之前承諾的不同，出了問題的時候，你根本找不到人。人家各司其職，完事大吉，誰理你？”
季珊妮試著跟天成娛樂聯係，果然和周子揚說得一樣。當她提出自己想嚐試的領域，對方隻會說：“我們公司會有專人負責你的發展規劃，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你放心。”可是，想走什麽路線、怎麽走，不是應該先問問她的想法嗎？
這些大公司所謂的專業做派，莫名讓她想到某個人——總是不管她的喜好，自顧自地為她準備所謂的禮物，總是強調自己有多掏心窩子，但那些禮物從來就不是她想要的，搞得她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結果人家還很委屈——我下了那麽多功夫，你怎麽就沒欣喜若狂受寵若驚呢？
這種自說自話、強行喂屎的作風，季珊妮早就受夠了。
在這一點上，周子揚就顯得特別可愛：他會認真傾聽季珊妮的想法，讚許她想讓熱巴舞發揚光大的夢想，覺得在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她想先紅再去搞藝術的路子是無比正確的。
說到對她未來的發展規劃，他也十分坦率：“我不知道別的公司跟你承諾了什麽，是重金打造你的個人專輯還是為你量身打造一部熱門網劇，但這些承諾隻要沒寫進合同裏就都是放屁。我呢，我懶得放這些沒用的屁。我什麽都不承諾，也不太看重這些。我覺得，在這個時代，想留下真正意義上的代表作是很難的，那是藝術家的事情。我打造的是明星，不是藝術家。我的長處不在打磨作品，而在保證你有頻繁的持續性的曝光度和熱度。跟著我，你可能不會有什麽傳世之作，但你會紅。隻要你配合我。”
季珊妮當然配合，配合周子揚安排的所有行程，豔妝華服、光彩照人地出席各種名目的飯局、酒局、派對……而且興致勃勃、樂此不疲。
衣服、裙子、珠寶、包包……全是她心儀的名牌。
健身、美容、SPA、化妝、做發型……全是她喜歡的事情。
察言觀色，幾句話就和陌生人聊得投機，幾分鍾就拉近彼此距離……全是她擅長的遊戲。
喝酒算什麽？她混過那麽多年酒吧，絕對是“酒精考驗”的戰士。
席間被點歌邀舞算什麽？鑽石女聲比賽裏玩兒剩下的隨便唱唱跳跳就夠他們這些醉眼朦朧的土包子開眼的。
偶爾被吃吃豆腐算什麽？想賣幾瓶啤酒都免不了讓人吃豆腐，那現在，為了有機會在電視劇裏客串，在頒獎典禮上走紅毯，在商業活動中站台……被吃點兒豆腐又算得了什麽？
比起之前上學那會兒，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在酒吧唱歌；比起鑽石女聲比賽那會兒，是渾身酸痛、不眠不休的高強度練習……季珊妮覺得現在輕鬆愉快多了。
一般來說，選秀比賽出身的藝人，往往在比賽過程中炙手可熱，在最後一場比賽達到人生巔峰，在比賽結束後因為後續資源跟不上、曝光度銳減而失去之前的人氣熱度，逐漸涼掉。但由於周子揚人脈寬廣、長袖善舞，季珊妮又愛崗敬業、全力配合，作為一個已被選秀比賽淘汰且無新作品的新人，季珊妮的熱度非但沒減，反而越來越高。
證據就是——
周子揚又一把拿過季珊妮的手機，在瀏覽器搜索欄裏輸入“季珊妮”三個字後，又遞回給她。
季珊妮愣了一下，低頭看搜索結果。
《性感女神季珊妮盛典紅毯豔壓群芳》
《季珊妮頻與圈內大咖接觸後續資源羨煞旁人》
《季珊妮的後鑽女時代——比賽結束才是閃耀的開始》
……
季珊妮看著，和周子揚相視而笑，心下終於釋然。
沒錯，區區印象空間算得了什麽？
沒有鑽石女聲，沒有什麽自說自話打造的計劃，我靠我自己，照樣實現我的夢想。
文慕恩，給我好好看著吧。
文慕恩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放下了頁麵上全是季珊妮相關新聞的手機。
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各大娛樂營銷號眾口一辭地黑你，多半是你紅得太生猛分了人家的蛋糕擋了人家的路；而花樣翻新地誇你，則說明你背後開始有資本的介入和支撐。
盡管有對季珊妮簽的公司靠不靠譜的擔憂，文慕恩還是打心眼裏為季珊妮高興——太好了，她終於不是單槍匹馬了。
她終於可以不用一個人去冒險了。
從那天季珊妮甩開她的手上了別人的車，文慕恩就沒有再見到她，甚至沒有收到來自她的一條微信。
文慕恩幾次想給季珊妮發條微信問問她現在的情況，都猶豫了一會兒就放棄了，她不是怕收不到對方的回複，她怕的是發現，季珊妮已經把她從微信好友裏刪除。
雖然現在完全是失聯狀態，但似乎隻要季珊妮的頭像還在她的微信好友列表裏，她們就還是朋友。
文慕恩常常想起季珊妮離開之前的話，想自己那些被她無情嘲笑的冒險。
現在想想，真的，那算什麽冒險呢？
她看似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闖蕩，和其他背井離鄉的孩子沒什麽不同。但不管遇到什麽問題，她都沒有怕過。
無論是在寄宿製小學被同學把被褥扔到外麵，還是中學時被老師歧視輕慢，或是大學時設計被同行抄襲……她都知道她能解決。
應該找誰，誰認識的誰，用什麽方法。
她都知道，或者文慕恩都知道。
從小到大，她在文家看著長輩如何在宴會上一邊稱讚彼此的衣飾一邊旁敲側擊；如何一邊在麻將桌上一邊開玩笑一邊討價還價……耳濡目染的東西早已不知不覺滲入骨血，她似乎生來就知道如何解決問題。
謝無缺曾經這麽評價過自己：“別看大小姐是佛係，她那一層人有她那一層人的辦法，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
小謝真是個人精。
的確，自己的家族給自己的，遠遠不止那些看得見的現金、股份、信托基金，還有那些大象無形的堅實後盾、龐大人脈和為人處世之道。
文慕恩重新審視自己，原諒了那些媒體。
她過去一直認為，他們隻看得到她的家族，根本看不到她的努力。
但他們說得有錯嗎？
她從來都是Daddy’s girl，帝國的公主，從出生就受到家族的庇蔭，卻在做出一點點成績之後自以為是孤膽英雄，想撇清自己和家族的關係，其實怎麽撇得清呢？
她的家族就像她的影子，一直在她身後，壓抑她也守護她，拖累她也成就她。
24歲的時尚品牌創始人，難道跟家族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從小到大，她買的時尚類雜誌、精裝畫冊和書籍足夠填滿一個小型圖書館；時裝品牌發布會剛剛結束，新衣還沒上市，就已經穿在她身上；寒假、暑假，去給著名時裝設計師當助手……
不僅僅因為圈中前輩盛讚的那樣，她有天分、有對美的敏銳捕捉力、有時尚觸覺……也因為她是文慕恩，她有這樣的條件和機會。
而季珊妮，從來都是在黑暗裏，一個人摸索著前行。
她的所有經驗，全靠吃虧得來。
那個站起來就和諷刺她的鑽石女聲選手對嗆，若無其事地說著“真打起來，我也不會輸的”季珊妮是怎麽煉成的？
文慕恩想都不敢想。
肯定有被占了便宜的時候，發現哭沒有用，就凶悍地罵回去；肯定有被欺負了的時候，發現躲沒有用，就還手打回去……
她推開每一扇門之前，都知道門後麵大致是什麽；而季珊妮不知道，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推。
她麵對每個人的時候，都知道他大概會怎麽對她；而季珊妮不知道，卻不得不故作鎮定地笑。
她心裏有底，手上有一副好牌，身後有無數退路。
而季珊妮什麽都沒有。
她和季珊妮之間的區別，就像一個為了找刺激在身上綁了八道保險繩去著名景點蹦極的遊客，和一個為了生計毫無保護措施在樓頂做各種危險動作的網絡主播。
季珊妮一直在用她的人生在冒險，而自己，從來都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