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細思怒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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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芸繼續說:“……除非他夠帥。”
文慕恩一時沒反應過來:“哈?”
井芸認真地問:“那男的帥嗎?”
文慕恩不明白話題跨度為何如此之大:“……挺帥的。”
井芸說:“口說無憑,無圖無真相。”
文慕恩忙把手機裏和那男生的合照舉給井芸看。
井芸挑剔的審視,評價道:“雖然沒我男朋友帥,也算有幾分姿色。算了,原諒他了。”
劇情反轉得如此之突然,文慕恩張口結舌:“為……為什麽?”
井芸語重心長:“因為長得帥的男的,或多或少,都有點缺心眼。”
陸拂曉在一邊幽幽地補刀:“女的也一樣。”
井芸瞪她一眼:“欠削是吧?”
事情的發展完全偏離了文慕恩的預設,她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
井芸親自把文慕恩送出練習室的時候還在叮囑:“子曰,帥哥犯點錯誤,就連上帝都會原諒的。別跟他一般見識,營養全長在臉上,難免腦子不夠用。”
文慕恩仍然沒有真實感:“你真的……不生我氣?”
井芸笑笑:“芸朵,我的粉絲,在網上罵你罵的,那叫一個斷子絕孫,我看了都肝顫。本來覺得挺對不住你的,這下扯平了。”
文慕恩暈乎乎地離開,井芸忽然叫住她:“大小姐!”
文慕恩轉過頭。
井芸直視著她的眼睛:“你不欠我什麽,那個第一,我很快會奪回來。”
文慕恩看著井芸,笑了。好吧,她承認,有些時候,井二爺的確帥得喪心病狂。
比如第四場比賽時,在全場的敵意和誤解中握住寧友友的手。
比如現在,她用了四周的努力才剛剛登上人氣王的寶座,屁股還沒坐熱,就被自己的損友用錢砸了下去,不僅顏麵掃地,更兼憋屈悲憤,是可忍,孰不可忍?
文慕恩本來已經做好了,成為整天把“削你”掛在嘴邊的井二爺正式削的第一人。如今看起來,在井二爺這兒,這事居然就這麽輕易地翻過去了。
真是不可思議。文慕恩終於明白為什麽女孩子們,包括季珊妮都哭著喊著要嫁給井芸了。
哦,對了,季珊妮。文慕恩終於想起來,回來的時候,她好像跟自己說什麽了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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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點四十。
錄音室裏,季珊妮坐在大屏幕前,屏幕上有兩個畫麵在同時播放。左邊是她前四場參賽曲目剪輯版,右麵是文慕恩前四場參賽曲目剪輯版。
兩個畫麵同時播放,以為遺忘的記憶在腦海中破土而出,開出妖異的花朵。
第一場,她的參賽曲目是許慧欣的《孤單芭蕾》,一首唯美夢幻的嘻哈舞曲。
唱完歌,借一個由頭,她趁機痛說革命家史,媽媽與爸爸離婚後,自己如何與爸爸相依為命,彼此扶持。她聲情並茂,把台下觀眾煽乎得熱淚盈眶。
而黎染,這個把她帶回鑽石女聲的男人,毫不留情地製止了她,他伸出食指豎在唇上,噓了一聲,似笑非笑地說:“打住吧姑娘,中國的綜藝節目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廉價的悲慘和低級的煽情。祥林嫂夠慘了吧?重複十幾遍,最有同情心的人也當是笑話了。要麽,在這兒,你用音樂征服我們;要麽,等你淘汰了,我個人捐點錢給你。很抱歉,鑽石女聲這個比賽,隻有同情心,沒有同情分。”
對一個女孩子,話說得那麽重,還是在全國觀眾麵前,季珊妮對黎染卻沒有絲毫怨懟,這個男人把她帶回鑽石女聲,讓當時失去方向的她成為鑽石女聲全國十六強之一。她感激這個男人,相信這個男人,崇拜這個男人,無論他說什麽,用什麽樣的態度,她都全盤接受,毫無異議。
煽情是季珊妮作為一個輾轉全國參加各種比賽的選秀常客的本能,但既然黎染不愛這一套,她就立刻停止,哪怕她多擅長這個。
而在她之後出場的文慕恩, 第一場的參賽曲目是《Young aiful》,美國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的主題曲。而文慕恩的造型,幾乎照搬了電影裏女主角露西的造型,那閃著寒光的美輪美奐的鑽飾,那精美絕倫的禮服,皆由奢侈品牌傾力讚助。
她看到,剛才對她毒舌的黎染滿目讚賞,感歎道:“文慕恩,是什麽造就了你的氣質?”
她看著大屏幕,在心裏冷笑著回答,當然是錢。
文慕恩,根本是個錢堆出來的金枝玉葉,權勢名望造就的內斂謙和,謹小慎微;萬貫家財造就的冷靜淡泊,與世無爭。
她謙和是因為無論她多謙和都有人把她往雲端上吹捧,她不爭是因為無論她再不爭都有人把一切拱手送上。
如果文慕恩生在她這樣的家庭,父母離異,母親再嫁,父親多病,全靠她一人打拚奮鬥,苦苦支撐,你再看她爭不爭,謙不謙和,活得用不用力,狼不狼狽?
給淘寶網店當模特,一天換150套衣服,帶著濃妝,坐在路邊用5分鍾吃盒飯的時候,誰還會有什麽如初雪般纖塵不染,如雲般純潔孤高的氣質?
第二場比賽,季珊妮除了參賽曲目蔡依林的《特務J》,還要幫井芸伴舞,幫井芸伴舞穿的那條裙子流光溢彩,華麗閃亮,網上都在猜這條裙子的價錢和品牌,沒人知道,它的前身不過是一條夜市裏的特價處理裙子和兩塑料袋各色水鑽和珠粒。
看到那條裙子,她的指尖都開始隱隱作痛。
然而痛的還不是指尖,她還記得她為了這身造型,去夜市的地攤上幾番大浪淘沙,經過幾輪鬥智鬥勇的殺價,終於拎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一臉一身的油汗,興衝衝地回到一號公寓,就看見自己和文慕恩的房間裏擠滿了選手,小謝、井芸、藍晶琳……
文慕恩的床上放著一個精美的硬質紙盒,裏麵是一條如雲如霧,美到讓人窒息的禮服裙子。
她看著那幾個如雷貫耳的英文字母,不禁念出了聲:“赫兒莫斯?”
小謝異常興奮地跳了起來:“終於有跟我一樣土包子的了,來,大小姐,再用你那純正的法文發音,糾正一遍。”
文慕恩嘴唇微啟,輕輕說了一遍“愛馬仕”的法文發音,其實並不怪季珊妮和小謝,大把人都對著“Hermes”念赫兒莫斯,但她卻記住了那個彎彎繞繞,極盡優雅的純正發音。
那是終她一生也發不出來的音節,雖然她擅長模仿,能把每一個音節複述到惟妙惟肖,但她永遠也學不會,發那個音時的平淡隨意。這個牌子從她嘴裏說出來,必然帶著仰望的狂熱,帶著求而不得的渴望,帶著不夠的貪婪——那將是個完全不同的發音了。
她覺得自己必須刷牙漱口才配念出那個牌子,必須沐浴熏香才有資格碰一碰裙角。而文慕恩打了個電話,對對方說:“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當初在秀場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很喜歡。”
她努力控製自己的八卦的欲望,不去打探那個故事,因為,那一定是個類似於《繼承者們》的故事。既然跟她無關得如此徹底,她寧願一無所知。
文慕恩第二場的參賽曲目是《玫瑰人生》,而她記得的隻是那個音節,那條裙子,那個明明滿載而歸又大開眼界,卻讓人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的夜晚。
第三場比賽,文慕恩的參賽曲目是日本R&B天後宇多田光的成名曲《First Love》,季珊妮的參賽曲目是《惱人的秋風》,但比起比賽的情形,她隻記得,讚助商萊特鑽石為每一位選手讚助一件珠寶用於比賽時佩戴,她下手快,搶到一條市價8萬的羊脂白玉貴妃鏈,和她那天的造型搭得猶如為她量身定製,讓她心情特別好,照鏡子照得特別賣力。
文慕恩不見了她最愛的珊瑚色Dior唇釉,隻有季珊妮有一支顏色相似,隻不過價錢差十倍的同色唇膏,為替平價口紅正名,季珊妮親自為文慕恩悉心塗抹。
妝畢,文慕恩皺著眉抿抿唇,問:“很悶,味道也奇怪……能給我看一下這唇膏的成分表嗎?”
季珊妮攤手:“拜托,唇膏拚的不就是個顏色嗎?三十塊錢的唇膏哪會有成分表?”
文慕恩隻能作罷,而季珊妮樂極生悲——比賽即將開始,她的那條市價8萬的羊脂白玉貴妃鏈偏偏好死不死地斷掉,珠子滾落滿地。當時所有人都嚇死了,井芸,連小謝在內,都把偶像包袱拋到九霄雲外,直接趴在地上撿珠子。
一屋子爬行動物中,文慕恩絕世而獨立,直接一個電話打到負責人那裏:“別撿了,那條算我要了——喂,Ada,再送一條貴妃鏈過來。馬上,要是再斷掉,我隻能理解為萊特讚助的目的是要我買下所有滯銷的殘次品。”
她的眼淚還沒幹,事情已經解決了,幾乎讓她崩潰的災難終結在文慕恩的一個電話裏。文慕恩的那種簡潔,冷靜,甚至幽默,在她聽來是那麽刺耳。她知道她該感激文慕恩,但她抱著文慕恩說謝謝的時候,卻覺得兩個人的距離從未這麽遠過。
就像三百塊錢和三十塊錢的唇膏,它們的顏色的確相差不大,但前者係出名門,配方公開磊落;而後者出處含混,語焉不詳。
色差不大又如何?即使一支唇膏,都不再隻拚顏色了。
第四場比賽,文慕恩的參賽曲目是《Destiny》——大熱韓劇《來自星星的你》主題曲,她則是挑了擅長的《卡門》選段。
著名奢侈品牌總監一天一個電話,哭著喊著要求讚助,文慕恩隻能給麵子,親自到店挑選,季珊妮當然不能錯過這個近距離接觸心水品牌的大好時機,遂同去。
到店時,店員熱情地幫文慕恩拉開光潔厚實的玻璃門,卻把她身後僅一步之遙的季珊妮關在門外。
一想起當時的情景,季珊妮就要冷笑——她們的眼睛多毒啊,隔那麽遠,一眼就能看出誰財大氣粗,誰人窮誌短。
她怎麽會蠢到認為她們倆是可以做朋友的?
網友說她和文慕恩是“千金女賊”,小謝說她和文慕恩在一起是傍大款;黎染說,她和文慕恩不一樣,從來就不一樣。
他們是對的。
自己和那家夥怎麽可能一樣?
那個把限量版LV像自己的贈品化妝包一樣亂放的家夥。
那個在蘋果電腦前練視頻剪輯的時間比練參賽曲目的時間多的家夥。
那個可以說至少四國語言,在群訪時間,和所有采訪的外媒直接對話的家夥。
那個身上隨便一樣東西都可以拿出來拍賣,卻用一個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不像樣的蛋糕當作生日禮物送她的家夥。
那個居然好意思在各種場合腆著臉說,她參加比賽是想證明,好的東西可以不靠作弊去贏的家夥。
放屁。
隨便哪一個追求者一發力,就能把她送上鑽石女聲人氣冠軍的寶座,這難道不是作弊?
既然作弊了,就該接受懲罰,不是嗎?
季珊妮拿出手機,撥了那個號碼,那邊馬上就接了:“喂。”
季珊妮直截了當地說:“文慕恩一小時的十萬票,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那邊笑了:“我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