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製作人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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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社交媒體，感謝這個人人都迫不及待分享經曆、炫耀隱私的時代，不然黎染又怎麽會知道選手們的想法，怎麽會知道她們的腦子裏根本沒有鑽石女聲，沒有迫在眉睫的全國總決賽，沒有應該選什麽歌、跳什麽舞、沒有想贏。
隻有謝無缺。
謝無缺吃什麽了、謝無缺說什麽了、謝無缺聽什麽歌、謝無缺穿什麽牌子、謝無缺一邊看美劇一邊趕稿，謝無缺說什麽都有趣，謝無缺做什麽都有型。
謝無缺無與倫比，無所不能，無人能及。
沒有人把謝無缺當做對手。被耀眼的光芒所蠱惑，她們已經自動自發自覺地把她供上神壇膜拜起來。
這一場戰爭，已經和平演變成一次心照不宣、你情我願、親切友好的收編招安和繳械投降。
謝無缺不費一兵一卒，已經占盡上風。
看著黎染千變萬化的臉色，Money說：“也許，如果謝無缺當初沒有參加鑽石女聲全國總決賽，反而好一點。”
黎染明白Money的意思一一成也小謝，敗也小謝。如果沒有謝無缺，鑽石女聲不會有今天的全民熱議和媒體關注度；而現在，這位了不起的謝無缺，也快把鑽石女聲玩壞了。
聶飄試圖安慰黎染：“等一下，沒那麽嚴重吧……”
黎染正在認真考慮丟卒保車、清理門戶的可能性和可行性，負責剪輯選手們訓練花絮的帥哥敲門而入，跟黎染耳語幾句。
黎染聽完，勃然變色，他指著辦公室的玻璃牆外，扛著攝影機記錄鑽石女生訓練情景的大男孩說：“什麽意思？什麽叫剪不出能用的素材？小海一天至少拍6個小時的素材，你連20分鍾訓練花絮都剪不出來？”
剪輯帥哥顯然也憋了一肚子委屈，也指著玻璃牆外：“染哥，你別看小海，你看看小海拍的些家夥在幹什麽？這支舞練了幾天了？我TM都會跳了！小海一天拍6個小時，這樣的玩意一天拍26個小時我也剪不出來啊！”
黎染走到玻璃牆前，俯瞰大排練場鑽女的訓練，他忍了整整一分鍾。一分鍾後，他腦子裏考慮的不是忍痛割愛壯士斷腕，而是和這幫倒黴孩子同歸於盡，早死早投胎。
Money叮囑：“別衝動，好好說。”
黎染冷笑：“忍著她們，讓著她們，慣著她們，是為了成就鑽石女聲。如果她們根本就爛泥扶不上牆，我還客氣個屁！”
合著《鑽石女生駕臨》那如同魔音繞梁的旋律，鑽女們第N次練習這支舞蹈。
這是鑽石女聲全國總決賽第一場的開場舞，亦是全國十二強在全國觀眾麵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曾經為蔡依林、蕭亞軒等天後禦用編舞的舞蹈老師凱文下了相當大的功夫，編排了剛柔並濟、帥氣利落的舞蹈動作，融合了街舞、爵士舞的元素，既強調力量與灑脫，又不失女性的魅惑，是凱文的得意之作。
可惜鑽石女生們的舞蹈功底實在參差不齊，既有整體實力上乘的東區、南區選手，北區的謝無缺和文慕恩，又有平時冰雪剔透、靈氣十足，一跳起舞來卻仿佛牽線木偶的寧友友；又有無論什麽動作都能演繹成第八套廣播體操的原愛莉；還有永遠記不住走位的藍晶琳……舞林高手與舞蹈白癡一鍋燴的結果就是，說“群魔亂舞”都過於美化了。
難怪凱文曾經再三請示黎染：“我真的不能揍她們嗎？在韓國要是有孩子跳成這樣，這麽粗的棍子打斷幾根都行。”
此時此刻，黎染終於理解凱文在聽到他說“不行”之後，為什麽露出那麽失望的表情了——就這幫倒黴孩子，不揍行嗎？
《鑽石女生駕臨》音樂戛然而止，女孩們莫名其妙地停下，發現了差點一把扯斷音箱線的黎染。
嚴格來說，黎染是個比較能控製自己情緒的人——除非事關鑽石女聲。
即使已經氣得渾身顫抖，黎染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但鑽石女生們再怎麽遲鈍，也能看出這笑不是好笑。
黎染拍著巴掌，語氣輕佻：“姑娘們，停下吧。求你們了，別再糟蹋這首歌了，也別再糟蹋鑽石女聲了。”
女孩們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黎染一個一個女孩地逼視過去，直到他盯著的女孩轉移視線，他再盯下一個。
“這不是你們原來參加的那個天籟女聲，不是連網紅都可以混進前三名的地區賽。這是鑽石女聲，是我、是一號公寓的所有人，幾乎不眠不休，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全新的比賽。你們上的每一節課，在外麵都千金難求；給你們上課的每一個老師，都是頂級明星的禦用。這個公寓、這個排練廳、我們花了所有心血和時間……你，或者你，你也行，告訴我，我還能為你們做什麽？還有什麽，是我能為你們做而沒做的嗎？”
“看看我，看看為你們上課的老師，看看為你們辛苦忙碌的工作人員，再看看你們自己——你們就是在全國幾十萬愛唱歌的女孩裏脫穎而出的鑽石女聲全國十二強？你們是在，開我玩笑嗎？”
“你們是要，毀了鑽石女聲這個比賽嗎？”
隔著透明玻璃，Money和聶飄聽不見黎染說了什麽，隻見女孩們低下頭，心虛地、羞愧地、握緊拳頭，扭著衣角──但不包括謝無缺。從剛才開始，她就是在場唯一一個與黎染毫不退縮地對視，直到黎染移開視線的女孩。
謝無缺早就有話想說了，確切地說，是在聽到“……連網紅都可以混進前三的地區賽”那句話的時候，她就開始不爽了。
謝無缺說：“黎染老師，我知道我們跳得沒有‘少女時代’那麽好，確切地說，我知道我們跳得很爛，讓你失望了，但我們不打算為此道歉——因為你根本不應該對我們、對鑽石女聲抱什麽期望。現在的我們，還在這裏，為鑽石女聲而唱而跳，已經很不錯了。”
黎染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什麽意思？”
謝無缺繼續：“天籟女聲分賽區比賽是什麽時候結束的？三月初吧。往年的全國總決賽什麽時候開始？再怎麽精心準備，也是四月中旬。沒錯，我曾經去網上查了曆屆天籟女聲全國總決賽開始的時間，不隻我，在場的每一個女生都查過。為什麽呢？因為現在是七月份啦，全國總決賽的時間已經拖後了三個月。”
黎染盯著她：“你以為我想嗎？你知道這個比賽從天籟女聲到鑽石女聲，我付出了什麽嗎？……”
謝無缺聳聳肩：“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你可以把這段《你和鑽石女聲不得不說的故事》寫進你的自傳裏，如果有人看的話。”
“我隻知道我和在場所有的女孩，我們這三個月，簡直跌宕起伏、蕩氣回腸。起初得到的都是半真半假的恭喜祝賀：‘哎呀，唱得真棒！’‘你要紅了！’後來就是不斷的追問：‘怎麽還不去全國總決賽啊？我們等著去現場當親友團呢！’再後來，就成了挪揄暗諷：‘聽說天籟女聲要取消了呢，可惜啊，這麽多年的老節目了，竟然終結在你手裏了，也算是青史留名了吧。’永遠別小看羨慕嫉妒恨的負能量，從天堂到地獄、從榮耀到笑柄、從金礦到狗屎──隻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不過幸好，這三個月也發生了足夠多的事情，讓我們不至於被這個不知是天籟女聲還是鑽石女聲，出爾反爾、蜚短流長，從名字到製作人都一換再換的搞笑比賽玩兒死。”
“比如我忙著宣傳新書、全國簽售；而原愛莉剛剛大學畢業，忙著找一地段沒那麽偏、蟑螂沒那麽多的廉租房，和一份至少能讓她交了房租之後還能剩點盒飯錢的工作；比如文慕恩大小姐的時尚品牌‘MOON’成功打入老佛爺百貨，她準備親自去法國坐陣，還可以順便欣賞James Blunt的演唱會；比如藍晶琳小朋友期末數學不及格，所以媽媽特意請了一位長相驚悚、身價卻堪比當紅小鮮肉的金牌數學家教，假期一對一單獨調教……好吧，這固然不是什麽值得興奮的事情，但卻是我們的新生活。把這個讓人難堪的比賽從記憶裏翻過去，甚至撕下去，充滿希望的新生活正在向我們招手……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您也知道，這個比賽在傳了三個月“撤銷”、“讚助商移民跑路”之類幾百個版本的謠言之後，居然又陰魂不散、神奇地出現了！於是再見吧，智聯招聘和58同城；再見吧，全國簽售；再見吧，老佛爺和上尉詩人；再見吧，數學家教和預付定金……我們好不容易開始的新生活，就這麽毀了，毀在鑽石女聲手裏，毀在您手裏了，您滿意了嗎？
“我真心覺得您還是知足吧，知足常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早就被這個比賽拖垮的我們，能達到現在的水準，就不錯了。”
一席話，女孩們揚眉吐氣，心服口服。不愧是作家，這口才、這腔調、這感染力，強詞奪理、牽強附會都能這麽邏輯嚴謹條理分明有理有據聲情並茂，您怎麽來參加鑽石女聲啊？您應該去參加超級演說家和挑戰主持人啊！至於剛才心中被黎染激發出的那點羞恥和慚愧，早已無影無蹤。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老娘現在還在這兒就是給你臉了，別給臉不要臉”的滿不在乎的表情。
黎染低下頭，手中的音箱接線垂了下來。
謝無缺察言觀色，眼看帥哥製作人已經被踐踏得體無完膚、尊嚴掃地，不如此時放低身段給個甜棗，見好就收。
謝無缺走到黎染麵前，從他虛握的手中輕輕拿走音箱接線──果然沒遇到任何阻力。她一笑，接上音箱，開了音樂，《鑽石女生駕臨》的旋律再次響起。
謝無缺招呼女孩們：“姐妹們，這次好好跳，ok？黎染老師也是為了鑽石女聲，為了我們……”
意外的是，她聽到的不是女孩們爽快地應和──就像對她所有的提議一樣，而是尖銳的驚呼！
音箱轟然倒地──那是黎染推倒的。他隨手扔掉了手上的半截接線──那是他剛才一把扯斷的。
臉是青的、眼是紅的，不再有笑容──黎染終於爆發，或者說失控了。
衝著驚慌失措、瑟瑟發抖、隨時準備四散奔逃的女孩們，黎染聲嘶力竭地喊：“用不著！你們根本不配唱這首歌、跳這支舞！這是鑽石女聲的主題曲，你們不配！想走就走，想去找工作看演唱會補數學搞簽售的都給我走！永遠都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