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重新出發

  黎染忽然問身邊的鄭智慧：「我給你的保溫杯呢？」


  鄭智慧嚇一跳：「你什麼時候給我保溫杯了？」


  黎染說：「就我跟你彙報鑽石女聲計劃書那天，我托小張交給你的保溫杯。」


  鄭智慧冥思苦想了一陣子，搖頭放棄了：「你這時間跨度也太長了，哪有幾個月以後才問的？」


  她補充一句：「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長保管東西。」


  黎染看著她說：「不，智慧姐，你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用完的東西，還需要好好保管。」


  鄭智慧只能苦笑，該來的總會來的。


  黎染的控訴，她逃不掉。


  還好黎染馬上轉了話題：「我記得那天晚上，你問我，為什麼一定是2018天籟女聲，而不是別的？」


  鄭智慧點點頭：「嗯，我是這麼問的，然後你就開始跟我賣情懷。」


  黎染：「確實是賣情懷，但賣的也是真情懷，只是不夠完整。現在，我認真地，重新回答您一次——為什麼一定是2018鑽石女聲？因為13年前，2005年的天籟女聲，是我的起點。那年夏天，我第一次實習，跟了第一檔節目，跟了第一個人，她也是我跟的唯一一個人。


  我跟著她，學到很多東西。每天都很忙碌，很充實，我覺得我在做全世界最棒的工作。」


  「那是我至今為止的人生中，最好的夏天。」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回那個夏天，找回那個夏天的我們。」


  鄭智慧聽著，眼睛濕潤了。


  丟失的杯子已經找不回來了，但有些東西，是必須要找回來的。


  比如那個夏天，我們的信念，我們的堅持，我們的努力，我們的彼此相信，依靠和扶持。


  找回我們的初心，才能繼續前行。


  鑽石女聲第十周，周日。


  一號公寓的透明辦公室里，鑽石女聲整改會議正在進行。


  正方形的辦公桌邊，一邊一個，一共坐著四個人。


  之前在這辦公室一起呆了兩個多月的黎染、聶飄、MONEY，再加一個鄭智慧。


  黎染是和鄭智慧一起來的，而MONEY則是聶飄從雜誌社硬拖過來的。


  氣氛尷尬，四個人面面相覷，似乎誰都沒想好要說點什麼作為開場白。


  MONEY挨個看看，樂了：「我發現，這個桌上坐的任意兩個人組合，要麼有仇，要麼有一腿，要麼既有仇又有一腿。」


  四個人繼續面面相覷，發現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聶飄看看鄭智慧，弱弱地說：「我和這位御姐台長，既沒仇也沒一腿吧？」


  MONEY別有深意地看一眼黎染：「會有的。」


  聶飄看著MONEY，說：「咱倆也既沒仇也沒一腿吧？」


  MONEY深情地說：「會有的。」


  鄭智慧聽不下去了，清清嗓子，開了口：「各位，讓我們開始討論鑽石女聲具體如何整改吧好嗎？再不開始的話……」


  她看看圍坐在正方形小桌邊的他們，說：「再不開始，我可能忍不住先打兩圈麻將了。」


  整改會議一開始，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一直開到深夜。


  會議結束后。


  黎染開車送鄭智慧回家，MONEY開車送聶飄回家。


  MONEY目送著聶飄下車，剛想開口，聶飄突然迴轉身子，問MONEY：「MONEY，你覺得我怎麼樣？」


  MONEY的心狂跳起來——聶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心裡想的，竟和自己一樣？

  因為還不能確定聶飄的用意，MONEY含蓄地點點頭：「還行，挺好的。」


  聶飄接著問：「你相信我嗎？」


  MONEY點點頭——要是連聶飄都不能相信的話，這世界恐怕也沒有人值得相信了。


  聶飄微微一笑，手從車窗里伸進去，握住MONEY的手。


  外表妖艷內心純情的MONEY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了煙花，把所有智商和理智都炸得渣都不剩。


  聶飄說：「你願意把你的人生，你的夢想，你的希望全部交給我嗎？」


  「你願意跟我走嗎？」


  「你願意讓我和你一起面對，這個曾經讓你失望的世界嗎？」


  MONEY想，聶飄就是聶飄，一句「你願意嫁給我嗎？」可以說出這麼多花樣，不愧是文藝青年們的最愛。


  就在他即將激動地喊出：「Yes，I do！」之時，聶飄嚴肅地說：「我成立個人音樂工作室了，我想跟你簽約。」


  MONEY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簽約？不是領證嗎？


  聶飄說：「我都聽黎染說了，你以前曾經想走音樂這條路，卻被無良公司欺騙，被別有用心的人覬覦，讓你對這個圈子徹底失望，毅然棄歌執筆，立志揭露這個圈子繁華光鮮背後的所有陰暗和醜惡……」


  MONEY聽得呆住了。


  聶飄真誠地說：「從『親密敵人』那場比賽聽過你唱歌之後，我一直忘不了你的聲音。包括很多網友，都對你的聲音印象深刻，你有這麼棒的天賦，千萬別放棄自己。所以，MONEY，來我這兒吧，你就專心做你的音樂，唱你的歌，我來守護你，為你的夢想遮風擋雨、保駕護航，讓你做一朵玻璃罩子里的小玫瑰，再也沒有任何傷害，任何交易，任何潛規則，好不好？」


  聶飄一口氣說完，滿懷希望地看著MONEY。


  MONEY沉默了很長時間，慢吞吞地搖了搖頭：「我不簽。」


  聶飄驚訝地問：「為什麼？」


  MONEY說：「簽了也沒用啊。」


  聶飄不解地問：「怎麼叫沒用呢？」


  MONEY一臉無辜說：「我簽就是為了被老闆潛規則的，要是老闆不潛規則我，我簽了有什麼用？」


  聶飄聽得完全呆住了，不自覺地鬆開了握住MONEY的手。


  MONEY嘆了口氣，伸手把聶飄本就低著的頭壓得更低，他在她耳邊說：「聶小飄，別總看著黎染，也看看我吧。」


  雖然鄭智慧、黎染、聶飄、MONEY之間錯綜複雜的四角關係暗流涌動，卻不但沒有讓他們的工作效率變低，反而讓他們的合作有了更多默契，碰撞出更多火花。


  當無法定義的感情、難以啟齒的表白、得不到回應的傾慕……


  全化為鑽石女聲整改過程中的動力，成果是非常明顯的。


  短短一個月後，彩虹電視台召開媒體發布會，通報整改結果，宣布鑽石女聲將以嶄新形式重新出發——全國巡迴演唱會《鑽石女生》正式啟動。


  主辦單位為：彩虹電視台


  聶飄音樂工作室


  日月同行文化傳媒公司

  官方指定合作媒體為：《GO！周刊》


  看到名單的記者紛紛議論，別的都是老相識了，日月同行文化傳媒公司這個名字從來沒聽說過，卻居然一出手就是業內最高規格與水準的十場全國巡迴演唱會——這個神秘公司到底什麼來頭？

  好奇的記者一查，謎底揭曉——原來這家日月同行文化傳媒公司是文慕恩為了傳承和推廣非物質文化遺產剛剛成立的。法人代表是文慕恩，藝術總監是季珊妮，老闆和高層都是鑽石女聲全國八強，和這個比賽淵源如此之深，把這次的全國巡演交給這家公司，的確讓人放心。


  然而，這次《鑽石女生》全國巡迴演唱會的歌手名單里並沒有文慕恩，她現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幕後的運營和推廣上，和黎染、鄭智慧等人一起合作籌備這次全國巡演，也是為了熟悉這種大型活動的製作和運作流程——她跟鄭智慧學如何策劃，跟黎染學如何具體實施，跟聶飄學如何從音樂品質方面把控，跟MONEY學如何全國同步鋪開宣傳推廣……幾乎參與了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細節，謙虛好學，吃苦耐勞，絲毫沒有豪門大小姐嬌生慣養、貪圖安逸之類的標配。


  鄭智慧毫不掩飾對文慕恩的欣賞和喜愛，很多事幾乎是手把手地在教她，在聽她彙報進度的時候看她的眼神是那麼溫柔、那麼含情脈脈，讓文慕恩受寵若驚，也在心裡對這位電視台美女副台長的取向悄悄打了個問號。


  一次，路過的黎染打消了她的疑慮：「放心，大小姐，她不是愛上你了，只是覺得你太能幹了，特別適合做她的副手，為她鞍前馬後、累死累活。然後哪一天她捅了簍子，再把屎盆子往你頭上一扣，你的人生就圓滿了——我怎麼知道？她以前看我就是這種眼神。」


  一席話，讓文慕恩如釋重負，鄭智慧悔不當初。


  她苦口婆心告誡文慕恩：「千萬別對不起一個男人，如果已經對不起了，一定要讓他盡情報復你，給你個痛快。千萬別拖著，也別信什麼一笑泯恩仇這種屁話。相信我，這仇不報，他能嘮叨你一輩子。」


  文慕恩連連點頭，在前輩們的工作和生活中都受益匪淺。


  在文慕恩主攻幕後的時候，季珊妮則在台前大放異彩。


  在《鑽石女生》全國巡演中，季珊妮摒棄了比賽時的韓式性感路線，把長發編成辮子，穿起經過改良的藏族傳統服裝，敲起熱巴鼓，跳起熱巴舞，給觀眾帶來一場充滿驚喜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盛宴。


  觀眾可能並沒有注意到，季珊妮穿的藏族傳統服飾上充滿了最時尚的設計元素，她跳舞的配樂經過重新編曲，在民族風情的旋律中融合了現代感十足的配器和節奏感……他們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季珊妮把最傳統的藏族民歌唱出了流行感，把最古老的熱巴舞跳出了生命力。


  無論是哈密刺繡，還是熱巴舞，文慕恩始終堅持，對這些生存處境不容樂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來說，最好的保護方式，是給它們注入時尚的新鮮血液，讓它們重煥生機，重獲人們的關注與喜愛，大踏步地走進流行的行列里。


  因為傳承和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以文慕恩的經驗來說，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果不能讓它們在人們面前驚艷綻放，讓人們眼前一亮，念念不忘，那它們可能就連基本的存活都無法維持，只能日漸衰弱式微。


  只有當年最好的，最流行的，最受大眾歡迎的，才能在幾百年幾千年的大浪淘沙、風雨洗禮中存活到今天。


  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有它們自己的歷史，自己的故事，自己的靈魂，自己的尊嚴，它們不會甘心只靠同情和可憐苟延殘喘。如果讓它們自己選擇，它們也一定寧願背水一戰、放手一搏、拼盡全力、重獲榮光。


  所以，對於非物質文化遺產來說，不僅要保護和傳承，更要跨界融合和創新，讓它們的民族元素、獨特風韻為之所用，做出符合現代人審美的悅耳的音樂，滿足人們日漸刁鑽的耳朵的聽感刺激，其實非常不容易。


  文慕恩在鑽石女聲比賽期間，就嘗試過將非物質文化遺產與西方流行音樂融合，在舞台上做出過非常有新意的跨界表演，引起過廣泛的關注和討論。後來，又與自己的傳承非遺團隊不斷實驗、探索，又獲得了聶飄老師的專業指導，再由季珊妮將成果呈現在這次《鑽石女生》全國巡演的舞台上，接受人們的檢驗。


  當季珊妮在最大最華麗的舞台上敲起熱巴鼓、跳起熱巴舞；當人們被用最新潮的舞台聲光效果呈現出來的最古老的藝術震撼到；當季珊妮的爸爸坐在台下，欣慰地眼泛淚光；當文慕恩站在後台的大屏幕前，看台下觀眾時而屏息凝視，時而歡呼震耳……


  台上的季珊妮想，我終於做到了。我們終於做到了。


  只有這樣的舞台，這樣的愛與榮光，才配得起這支舞。


  只有最乾淨的靈魂，最堅韌的精神，最百折不撓的努力，才有資格承載這隻舞，讓熱巴舞古老的魂魄復活。


  季珊妮唱著、跳著、旋轉著，不知不覺，演出場館、舞台、觀眾……彷彿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能不能紅，能賺多少錢，能不能贏過葉伽……彷彿內心的慾望雜念，也全都消失了。天地間，只剩下她和自己的熱巴舞，她身輕如燕，衣袂紛飛，那一瞬間，她終於感受到了文慕恩對她說的話。


  「季珊妮，不要羨慕地上的一切。」


  「因為你是可以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