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乾皇城中萬法會(中)
消失了······
心海之中似有大浪翻湧,楊獄輕觸真言'一',凝神感知著。
楊逆自不可能初成七元就再度成道,這道線斷裂甚至影響到真言,這意味著什麼,他只是稍一思量,心頭就不由得一沉。
「是那魔劍元屠?還是·
雲海飛舟上,楊獄微微皺眉,隱隱有些心神不寧,思忖再三,還是闔眸入定。
嗡!
下一剎,他已催動了融兵煉體,意志沿著冥冥之中的指引,降臨於無間之身。
嗡!
大雪若飛絮瀰漫天野,一輛甲車飛速奔行於馳道之上,橫跨荒原。
一間包廂靠窗處,楊獄緩緩睜開眼,風雪的凄冷與山海界的喧囂同時湧入他的心頭。
但他也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風雪中聳立的西北皇城,就已消失在了山海界。
「兩界無間!刷!
似僅一念動,無間化身已在混沌法力的推動下橫跨無盡虛空。
只一剎而已,他已循著冥冥之中的軌跡,降臨至楊逆氣機消失之地。
然而······
「消失了·····.」
一片虛無之中,楊獄眉頭緊鎖,目之所及儘是一片幽暗,
那一片無垠的血海,已徹底消失在了此間,甚至於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迹。
若非他可以察覺到楊逆的氣機,幾乎以為自己來錯地方。
「十劫已開,諸界時間漸趨於一統,天海一剎,於此間至多不過三十剎那······」
環顧四周,楊獄眸光一沉,悍然引動了來自於本體的混沌法力:
「三十個剎那,你走不遠!」嗚!
念頭還未落地,楊獄的身形已經消失在此間虛無。
兩界無間乃是遠古遁行大神通術,於混沌法力的催發之下,念動間,已可橫跨兩界。
一剎,數剎。
楊獄只覺自己好似穿梭於時空之間,無盡的光影交織在他的眼前,似是來自於過去,又好似是來自於未來。
兩界無間的真諦,正是通過歲月長河,以達到超乎常人想象極限的速度。嗡!
數個剎那之間,楊獄都無心算計自己橫跨了幾方大界,
十數個剎那之後,他眼前的光芒明暗更迭,卻是再度窺見了那一片無垠血海。
以及,那滔滔血海深處,盤坐於血色蓮台之上的楊逆。
「不是元屠·····
窺見楊逆的剎那,楊獄心頭陡然升起警兆,不假思索的挪移出此間虛空。嗤!
幾乎是同時,一道血色神鋒已橫貫無垠虛空而至。
「這是?!」
楊獄心頭一震,在這一劍中,他赫然察覺到了,「因果'的氣息。
劍出,則必中!噗!
自虛空跌落出來的剎那,無間化身已被這突兀一劍斬成兩截。
但那血色蓮台之上盤坐的「楊逆'卻是微微挑眉:
「十劫將開,竟已有人修成道境?倒是有些意思····..·'
灑落虛空的血肉逆流匯聚,剎那而已,楊獄已再度現出身形,只是胸腹之間的劍痕仍未散去。
「因果之劍?元屠?」
楊獄按住腰腹,血肉衍生,將那劍痕覆蓋,祛除。
無間化身終歸非他本體,千變萬化終歸不如自身如意。
「倒是有些眼力,九劫傳承斷絕的如今,還有人能認出'因果',可惜,這不是因果,而是罪孽!
血色蓮台之上,「楊逆'嘴角上揚,勾勒出一抹冷笑:
「不是元屠,而是斬罪!
「斬罪?太古魔尊「太殤'所鑄九口魔劍之中的另外一口?」
虛空之中,楊獄眸光幽冷。
眼前虛空之中,那滔滔血海的光影漸趨消失,眼前所見,只是一抹幻影。
「可惜了,元屠選中了這小子,若非如此,你倒是更好的選擇.·
漸趨消失的血海光影之間,「楊逆'仍是冷冷笑著:
「小輩好大的殺氣,可惜,你來遲一步,兩界無間固然破快,可要追上本尊,你還差了一籌·····.」
嗚!
話音飄蕩之間,血海徹底消失。
而在楊獄的感應之中,虛無之間,其化億萬,奔向四面八方,縱然金精火眼,也難辨真假。
不過······「楊逆·····.」
楊獄駐足片刻,突然伸手,自虛空中抓出一縷異樣的氣機。
這縷氣機來自於楊逆,是其消失之前所留,其中殺伐血孽之氣匯聚成兩個扭曲而癲狂的大字。
太殤!!
將這一縷氣機徹底捏碎,楊獄漠然回頭,卻見得虛無深處一片巨大的陰影不知從何降臨。
其中的意志蒼涼而古老:
「老夫足有一劫未曾見過如此精純的混沌法力了······你就是,楊獄?」
疑問的語氣,其主卻似是十分篤定,遙隔虛空,楊獄垂眸:
「又一個老傢伙····.「老傢伙?」
那虛影中的聲音微微一頓,旋即哂笑:
「你的膽子真箇很大,但有道是,年老為尊,後世的小輩就連這點禮數都沒有嗎?」
「藏頭露尾,也配要什麼禮數嗎?」
楊獄冷笑之餘,也是暗暗皺眉。
這些來自於九劫的老傢伙,一個比一個惜命。
那片血海化作億萬,消失無蹤難以追尋,而這片陰影雖然降臨,可其本體卻不知存在於哪一片時空夾層之中。
可謂是警惕到了極點,讓他想要發難,也尋不到地方。
「未經馴化者,到底是有些桀驁張揚,動輒殺氣四溢·····.」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陰影中的聲音漸趨於無:
「回吧,回吧。你追不到祂,且縱然追上,除卻誤了卿卿性命,又有何用?」
陰影漸趨消失,而楊獄輕揉太陽穴,卻已窺見這一抹陰影之後的輪廓。
非人非妖,非仙非佛,而是····「一頭鯤鵬······」
無間化身消失在這片虛無之間,玄功境內,楊獄自飛舟上緩緩睜開眼。
他的眼底似仍有這尊神獸的輪廓之影不散。
九劫之初,開天大劫前後,被稱之為太古時代。
太古之年,萬界靈炁交匯於天海,滋養出不計其數的異類。
有草木土石之屬,受靈潮滋養誕生靈智,被稱之為'聖靈'。
更有一些,似是八劫未散之痕迹,受天地靈炁之滋養,誕生出靈智,此類存在,被稱之為「神獸'。
太古之年,神獸橫行,而其中名頭最大,且真箇流傳到後世的,被稱之為十大神獸之王。
被妖皇降服,后又歸於天庭,傳說中蘊含無盡神力的神象之王,於其間名列第三。
如諦聽這般有聆聽萬類時空之能,且存活最久的,排於最末。
傳說之中,寰宇諸天,一切龍類之源頭,燭龍,名列第二。
「太古之年,被譽為諸神獸之王的,太古鯤鵬?妖庭之師?」
楊獄心中跳出這個念頭來。
他對於太古的了解可謂極少,除卻那位妖皇之外,記得的存在不超過十個。
而那頭鯤鵬就是其中之一。
「是因為那處小巷?還是因為那欲奪楊逆之軀的······」
俯瞰雲海,楊獄的眼底不由泛起一抹陰影來。
他的功行與日俱進,可九劫的那些老怪物,卻也越來越多了。
「呼!」
吐氣吹動雲海,楊獄心中雜念翻飛。
身兼諸道,跟腳晉陞,混沌之體···
···他所修之多,之快,已非常人可以想象。
但那些老怪物歷劫而歸,再度修持起曾經之道,其速卻要更快。
正如他修持第二位階一般,未耗費多少心力,卻已快要追上主位階了。
諸念歸於沉寂,楊獄緩緩闔眸:「終歸是時不我待······」
過去的千年,千餘年間,深知九劫那些老怪物如何強橫的他,一直在壓抑著心中的悸動。
但如今,他已有些壓不住。也······
「唰!」
閉目只是一剎,楊獄已睜開眼,所有的猶豫與頹唐已盡被斬去。
虛空之中,兩刃刀已錚錚而鳴,似在顫抖,又似在歡呼。
「千頭萬緒無從追溯·····楊獄抬手,虛握住兩刃刀:「那便,
統統斬開!」呼呼~
寒風呼嘯,大雪紛紛。
地界,乾皇城之外卻是人潮湧動,澎湃的法力波動直衝天闕,盪開重重雲霞與風雪。
一無垠的荒野之上,一座座法壇拔地而起,拱衛著一座足有十萬丈之高的道台。
唳!
某一刻,一聲響徹雲霄的長鳴炸響於所有人的耳畔心頭。
皇城內外,所有人紛紛抬頭,卻見得一隻神聖已極的神鳥劃破長空,陡然降臨於此間。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巍峨道台之上,陸沉盤膝而坐,以秘法引動大乾人運。
轟隆隆!
下一剎,一座座法壇隨之迸發出璀璨神光。
神光如劍,如林,又在無形的氣機之音之下匯聚於一,
漸漸的化為一面與道台齊高,分割了半片蒼穹的巨大明鏡。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道台之上,一眾大乾文武皆立於此間,任由陸沉調動自身氣運,神色肅穆間,也帶著冷漠。
「大乾受命於天,必當萬世永恆,陛下果真信這無謂之言嗎?」
一眾臣子之前,鬚髮皆白的老臣突然開口,看向了負手而立於道台邊緣的乾皇帝劫。
「星辰有隕滅之時,天地亦有終極,這世上哪有什麼萬世永恆?」
帝劫負手而立,俯瞰這人世間,也看著那與他齊高的明鏡:
「天,就不能變嗎?」「嗯?!」
聽得此言,那老臣神色大變,還想說什麼,已被身後的一干臣子按住。
「老師,你境界不夠,眼界太低,只能看得到地,卻看不到天嗎?」
帝劫回身,看著那老臣,心中不由得一嘆。
這類似的一幕,他已經歷了億萬次之多,可每每到了此時,心中仍是有些漣漪。
玄功境,栩栩如生,可終歸只是'如而非「真'。
在這無法超脫的輪迴之中,他親歷了無數次王朝覆滅,身死道消。
心中的一切怒與狂,早已歸於沉寂,化為漠然。
「陛下,陛下!
那老臣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劇烈掙扎著,可下一剎,他身軀已是一顫,不可思議的看向乾皇:
「你,你說什麼?」「我說·····」
看著一眾大臣駭然難當的神色,帝劫漠然再道:
「大乾要亡,那就,讓它亡!」咔嚓!
似有萬雷劃破穹天,照徹風雪中的乾皇城。
皇城一角,奎木狼神色大變,不假思索的就要暴退,卻仍是被那陡然出現的鏡光照耀。
「不好!
這處府宅之內,以奎木狼為首的一眾萬法行者無不神色大變,駭然而遁。
反倒是上首處正襟危坐的張玄面無表情,看著裹挾著自己造反的一眾萬法行者驚慌駭然,他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空中傳來聲音。
一隻無形大手陡然降臨,遮蔽天日,封鎖虛空變化,生生將所有萬法行者盡數涵蓋在內。
「乾皇!」奎木狼神色大變。
萬法行者有萬法龍樓之庇護,縱然在真實界跨行天地,也極少會被察覺。
在這玄功境內,更幾乎不會被任何天機演算神通所照見。
這必然是····……「有叛徒告密!」
虛空之中有萬法行者發出凄厲怒吼,下一剎,虛空皆寂。
呼!
前一刻還熱鬧非常的王府瞬間變得冷清,甚至於死寂。
空蕩蕩的大廳內,張玄面容苦澀,卻也緩緩站起身來。
能來此間的萬法行者,無不是一世人傑,過去兩百年間,幾乎滲透了乾王城的方方面面。
讓他從一個不受人待見的「私生子'一躍成為最為炙手可熱的王爺。
但他卻無有任何喜悅。
除卻他根本不在意這大乾王爺之外,也是因為,越是接觸,他越是能感覺到那位乾皇的可怖。
這,不是後世的世俗皇帝。
而是九劫唯一能夠號令諸神,甚至敕封神靈的,大乾人皇。
「過來。
聽得虛空中傳來的聲音,張玄心下苦澀,卻又只得應下。
燦如烈日的鏡光照耀下,乾皇城上空,一隻羽翼未全的幼鳥振翅掙扎,不住的哀鳴著。
「是平王?他竟然就是預言中覆滅大乾的'玄鳥'?」
皇城內外一片嘩然。
道台之上卻是一片冷寂,乾皇淡淡的看著,冷漠無情:
「有野心不是罪過有心無力卻是大罪!你的依仗,就只是那些來歷不明的廢物嗎?」
「我······」
張玄咬牙,卻仍是止不住的顫抖,他正想說些什麼,心頭突然一顫。
「閣下既是來了,為何不現身一見?」
這時,乾皇似有所覺,突然抬頭。誰?!
道台之上的一眾人神色皆變,循著乾皇的目光望去。
卻見風雪雲海之中,似有刀鳴如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