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殿中論劫
「弟子明白了……」
望著道台上氣息縹緲似與天無甚差別的天宗道人，玄鯨道人心中一寒，暗然退去。
萬始山巔再度歸於沉寂，也不知多久后，虛無間似有聲音響起：
「那可是你持戒的錨點，你真能置之不理？」
「天地無情，至人無情，或許早在一開始，我就不該行此持戒法……」
似有似無的自語聲一起即滅，除卻天宗道人自己之外，似乎根本沒有人能夠聽到。
嗡！
某一剎，他屈指一彈，一口古劍沒入虛空，倏忽之間，已出現在一處奇異之地。
此間，霧氣朦朧無有它物，僅有一座不甚大的宮殿於其間沉浮不定。
錚！
古劍行至宮殿之時，其內燈火陡然亮起，一尊尊似虛似幻的身影齊齊抬頭。
「天宗！」
如墨無光的身影抬頭，天理道人的聲音幽冷：
「多次喚你不來，如今怎麼改變了主意？是劫氣降臨你首當其衝，還是決定出關？」
靜！
不大的宮殿之中，一尊尊近帝巨擘的意志匯聚在此，默然之中，似有無數交流正在發生。
「存天理，滅人慾。幾千年來，未見你近天道，慾望卻是與日俱增……」
古劍懸空而立，錚錚而鳴，不高不低卻足可引得所有人為之注目：
「數個剎那之前，劫氣陡然失衡！這不是九耀亦或八極主可以辦到……
暗中有人在推波助瀾，欲引劫波來覆滅龍泉天地！」
天宗道人言簡意賅，而其聲音之中更似蘊含著其人之前所感、所見、所猜測。
於眾人眼中，更是栩栩如生。
「嗯？！」
角落處傳來輕咦之聲，那是個形若熊羆的中年人，他本來只是旁聽，此刻卻不由得皺起眉來。
「山主以為如何？」
有人看向他。
那熊羆也似的中年，乃是魔道七脈之一，黑水山主，歲不過兩千餘，卻已是魔道赫赫有名的巨擘。
「法則之海！」
黑水山主深吸一口氣，好似在辨別著冥冥之中的氣息：
「那暗中引動劫波者，應是曾在法則之海中窺探龍泉……
這氣息很有些腐朽古老，只怕是，道鬼！」
道鬼？！
大殿之中的諸位巨擘皆皺眉，卻也並不甚意外。
他們皆是一界絕頂高手，縱然放眼寰宇諸天，亦是如此。
天海未開，大限止此而已，能夠破限者，寥寥而已，敢在此刻攪弄風雲者，道鬼自然是其中一類。
龍泉百萬年，不知有多少道鬼歷劫歸來，更不知廝殺了多少次。
龍泉界的深厚底蘊，對於遠古諸多秘聞的了解，自然不止是得自玄功境……
「近萬載以來，道鬼已很是少見，想要瞞過萬仙圖錄與我等口舌可不容易，莫非是如那南……楊獄一般來自域外？」
「該死，該殺！十萬年來，只有我等侵入他界，何曾有過被人算計？若宗門祖師還在，只怕都要拍死我等！」
「能橫跨兩域，窺探我等的域外道鬼，只怕來者不善……」
「劫氣深沉到如此地步，需得填多少門人弟子進去？我風龍山門人稀少，著實承受不起……」
……
大殿之中漸趨雜亂。
在場之人無不是成名多年的八極巨擘，對於冥冥之中的劫氣自然也是有著感應的。
經幾人提及，果然就發現了不對。
恍忽之間，似有滾滾黑煞在虛無之下奔騰而來，其勢似可淹沒所有，沖刷一切！
那是來自於被龍泉吞併的諸方天地的反噬，或者說，劫氣。
而更為可怖的是，借運破限的大帝，早已不知去向……
「此時已非計較危機來源之時，劫氣一起就無可壓制，長則千百，短則數十上百年，只怕就……」
靜坐許久的持國天開口了。
「天宗道兄！」
衣衫如火而動，大日金宮副宮主圓陽掃滅周身的霧氣，沉聲道：
「萬載之前，為平息血獄之亂，我大日金宮付出九成弟子，麾下諸國皆滅之代價……
此次，也該萬始天宗、獅神領、天理教了！」
「阿彌陀佛！」
釋尊天同樣隱於黑暗之中，冷眼注視著天理道人，後者回以微笑。
「劫尚未至，諸位已存了脫離龍泉之心？還是已懼到如此地步？」
古劍輕鳴，壓住了一眾巨擘的議論聲，天宗道人話並不多：
「替劫之法的後患太大，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行此事只會催發劫數……」
劫數可避、可擋、也可破，但古今以來，鮮少有人能破劫而出。
更遑論這是天地滅絕的大恐怖了。
「若真有那日，避不開、擋不住、破不了……貧道與諸位，共進退。」
天理道人環顧一眾人，此刻的其他人，也都先後看向了他。
一十七家裡，絕大多數的宗門聖地皆落於名山大川之間，天理教卻是紮根於紅塵俗世。
其信眾或許不如佛門精純，但傳播之廣，卻是勝過一籌不止了。
因而，天理道人此話一出，大殿之內的其他人，無論心中如何去想，面上也不由得讚歎、贊同。
由不得他們不贊同，替劫之法，是要將門下弟子丟出去應自己的劫數的……
「既如此，那就先行除魔！萬仙圖絕不能落於域外血魔手中！」
大殿之內已無雜音，便是從未開口的妖族高手，也都不言不語，只冷眼看著。
除魔，似乎成為暫時的共識。
「那域外之魔，有身化千百之能，此刻不知在多少玄功境內藏下化身，欲將之驅離出萬仙圖錄，實非一家可以辦到！」
看了一眼收斂神光的古劍，天理道人開口道：
「需得遣派弟子，甚至引動天下散修、小宗門位階主前去尋覓，若得其蹤影，我等再行出手，將其一一驅離……」
聽得他的話，大殿內有人眉頭緊鎖，有人面無表情，卻也有人問：
「此獠已是近帝之身，縱然分化諸身，也非尋常弟子、散修可以應對的……」
話至此處，那人也似反應了過來。
「他們無需應付誰人，有我等出手已是足矣！」
一言落，天理道人已是退入虛空之中：
「至不濟，死於其間，亦可消融劫氣，可算是百利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