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永恆天輪,九天降魔!
龍淵三關的烽火,終於多年之後這年關已過,初春未知的雪夜,吹出了邊塞。
並以野火燎原之勢,點燃了七殺王城,燒向了金帳王庭,也燒向了天狼八部!
大戰,在所有人都不曾預料到的情況之下,轟然爆發!
「昂!」
雲霧中龍吟聲烈,雪原之上,馬蹄聲奔騰如雷。
一地一天,一前一後。
前者率萬餘神策軍縱橫南北,擊潰一處處小部落,而後者,則御龍而翔,欲強則殺。
林啟天率領的水雲關守軍於最後打掃戰場,接管城池與部落。
前後不過月余時間,匯聚於七殺王城周邊的大小部族,三十餘萬天狼精銳被徹底擊潰。
諸多天狼王族,貴族高層死傷七八,餘眾潰散四方,或死於追殺,或死於荒野……
消息一出,天下震動,關內塞外,擁兵稱尊者,一時之間,人人自危,暗流涌動。
……
……
卡察!
翻湧的烏雲之間,有電蛇雷龍奔走,未多時,細密的雨點由小變大,
目之所及,天地儘是一片朦朧。
「天廣地大,星海浩瀚,人存其間,何其之渺小?不說星海之遠,只四海之寬廣,窮盡我等一生,也難以盡踏!」
蓑衣斗笠竹杖芒鞋,雨中的荒山野廟門前,魚玄機杵杖而立,望著彌散的風雨,不由感嘆:
「老道少年時,就極喜天下景觀,少有誦經打坐的時候,每每託詞於追尋祖師足跡,而雲遊天下……
後來,師尊、師兄接連逝去,老道執掌懸空寺,直到現在,兩百多年未曾出過如此遠門了……」
「人活一世,本就不是只有修行,您老無為而為,或許更契合祖師之道……」
陸青亭垂手而立,神情暗然。
他這話,自無半分吹捧的意思在內。
身為懸空山千年以來的第二尊武聖,魚玄機的天賦其實極為一般,不說與歷代弟子相比,便是其當代,也在七子之中墊底。
可偏偏,是他成就武聖。
「近些年,天下的邪魅越發的多,傳說中的天變,只怕比想象中更為勐烈啊!」
伸手接下廟檐淌下的雨水,魚玄機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難怪大離這般肥沃之地,也連年災荒……」
天地廣大,溫差也大,若有人能一日間走遍大江南北,足可體會到四季輪轉。
同在塞外,大離王朝與天狼一南一北,一者苦寒,一者卻可算得天獨厚。
大離只有春秋,無有冬夏,一年到頭,皆是溫度適宜,可謂樂土。
但天變自也不會忽略任何一處。
塞外大風雪的這些年,大離境內也是天災頻發,不止是風雪,便是這雨水,也變了……
「天變如此,人能如何?」
陸青亭反而看得開。
下山的這些年,他經歷的太多太多,早非當年那懵懂心善的小道士。
「紅塵如潮,人如水,沉沉浮浮大半生……」
一場長嘆,魚玄機已自坐回了篝火之畔,他的身上潮氣深重,斗笠之下的面容蒼老到了極點。
其氣息更是虛弱,好似已至谷底。
「師叔祖……」
陸青亭忙伸手攙扶,心中難過:「若非您將真氣傳給我,也不會……」
「老道活了三百年,雖不如祖師,可也勝過古今絕大多數人了,還不知足?」
伸手感受著篝火的溫度,魚玄機輕聲告戒著:
「你的天賦比之老道好上不少,又早得道果,這真氣不傳給你,難道傳給顧輕衣那小丫頭?」
「師叔祖。」
陸青亭苦笑:
「師姐的天賦,更勝過我……」
「或許吧,那小丫頭……」
魚玄機搖搖頭,沒有糾結於此,而是交代著後事。
陸青亭心中悲戚,卻也只能靜靜聽著。
「十都之成,在於運數,武聖之成,在於大勢……前者看命,後者看心。
你雖玄關已開,又受了老道三百年純陽真氣,但想要破關成聖,也是難上加難!」
「若非萬不得已,武聖萬不可成於十都之前,切記,切記……」
「……大衍山一戰之後,天下局勢已趨明朗,未來取天下者,就在西北、七殺二者之間……」
「大明太祖、太宗對我懸空山恩惠太重,縱無法襄助,也不能落井下石……」
「七劫劍認你為主,未來懸空山主,也只有你來做了。切記,不要與廟堂牽扯過深……」
……
事無巨細,自懸空山說至天下局勢,又談及未來天變。
魚玄機神情肅穆,將自己所知盡數傳授給眼前的後輩。
「弟子謹記於心!」
陸青亭含淚躬身。
壽元大限,實非人力可救,而他這位師叔祖,還是以禁忌之術,強自延壽百載。
到得如今,縱然有著傳說中的靈丹妙藥,也延不得壽了。
「……昔年,寒月散人曾來拜訪,以一卦換走七劫三劍招,他說過,三百年後,天地大變!」
魚玄機說著,已轉為傳音,聲音很虛弱,卻也很慎重:
「而在此之前,我懸空山,有一滅門災劫……」
「滅門災劫?」
陸青亭心頭一震,傳音詢問。
「依著三笑散人所說,天變之前,最為明顯的三處節點,是百鬼夜行,百鬼日行,仙山降臨……」
魚玄機神情凝重:
「前二者不說,那仙山降臨,才是真箇翻天覆地……」
「方寸仙山?」
陸青亭眉頭擰起。
過去的幾年,方寸仙山的橫空出世幾乎打亂了天下的局勢,時至如今,仍有數之不盡的武者向著塞外匯聚。
其中不知多少困死武聖門前的大宗師,皆是為命而搏,相傳方寸山中,幾乎每日都有血戰、廝殺。
「所謂仙山,依著寒月散人所說,便是遠古之前,神佛仙魔的避劫之所,又名洞天福地……
此類仙山,汲取天地靈炁而成,靈潮退去之時,與天地割裂,靈潮復起,則必會回歸!」
說到此處,魚玄機微微一頓,才道:
「有些事,你之前不知,是你家師尊刻意隱瞞,事實上,早在數年之前,老道已經察覺到了,仙山降臨的痕迹!」
「您是說,將會有仙山降臨於我懸空山?!」
陸青亭身軀一震。
懸空山多年來的情報系統還在,他自然知曉方寸仙山中的廝殺是何等慘烈。
這若是有仙山降臨在門中……
「或許,不止是我懸空山,那座方寸仙山,或許只是個開始……」
魚玄機的眸光微有些暗澹:「未來多艱難,卻只有靠你們自己了……」
「不止一座……」
陸青亭心中季動,久久無言。
雨中的破廟,陷入沉寂。
許久之後,魚玄機烤乾了身上的潮氣,推開陸青亭,踉蹌著站起身來,行至廟中石台前:
「你可知老道為何不回門中,偏要帶你此處嗎?」
「啊?」
陸青亭一怔,下意識的看向石台上。
石台上,供奉著一座泥胎,因多年無人打理,此刻已十分殘破,雜草覆蓋下,僅能看出一個輪廓。
那似是個披髮跣足,金鎖甲胃,足踏石龜,仗劍而立的英武神像……
「大離王朝,與其說是王朝,不如說是門派。永恆天輪寺,把控此國已有兩百餘年,
時至如今,舉國上下皆信奉『永恆天』,歷代皇帝,執掌二十年都要還寺出家,侍奉永恆天諸佛……」
以篝火點燃焚香,魚玄機躬身一拜:
「當在祖師的起居注中,千多年前,此地上下信奉的,皆是『九天降魔祖師』!」
「這,這是九天降魔祖師?!」
早有些懷疑的陸青亭細細端詳之下,頓時大驚。
這石像的模樣,倒有幾分像是祖師起居注中所提及過的那位九天降魔祖師像……
「不錯,這神像,正是九天降魔祖師!」
「誰?!」
陸青亭悚然一驚,勐然按劍,回身。
漸小的風雨之中,一身著青衫的高大中年跨風而至,話音回蕩之間,已至廟宇之中。
「黎淵!」
陸青亭心頭一沉。
他曾編纂過錦繡山河榜,一眼便認出了眼前人,正是黎淵。
那位八十餘年前已晉位武聖,曾一手策劃了流積山之戰,數年之前反叛,幾乎打破永恆天輪寺的大離軍神!
「不必驚慌。」
拜過神像,魚玄機轉過身來:
「許久不見了,小黎。」
小黎?!
陸青亭神情錯愕。
「不孝徒黎淵,拜見師尊。」
雙膝跪地,大禮叩拜,黎淵恭敬中帶著幾分感懷:
「一別兩個甲子,誰料,你我師徒再見,卻已是生死之別……」
師,師徒?
陸青亭徹底懵了。
「多年之前,老道雲遊天下,途經大離時,曾收下幾個徒弟……」
魚玄機隨口解釋了一句,看向黎淵的眼神頗為複雜:
「猶記得當年,你曾說要推翻永恆天輪寺,如今,你已快要做到了……」
「一百三十二年,四萬八千個日夜,弟子無時無刻不再想著如何推翻這腐朽的寺廟……」
黎淵起身,看著氣息虛弱的師尊,不由嘆氣:
「永恆天輪寺,已非當年,弟子或可顛覆大離,卻根本無法撼動那座古廟,這幾年,弟子機會絕望了……」
「不過……」
說話間,黎淵似有所覺,他緩緩轉身,就見得破廟之外,風停雨散。
「昂!」
一聲經久不息的暴戾龍吟,回蕩在雲霧繚繞的遠山之上。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