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活過劫末的傳承!(二合一)
唳~
一聲鶴鳴響徹天際,雲海之中,領了『降妖散人』身份的楊獄,於雲海中環顧四方,極目眺望。
然而,以他如今的目力,在這無有遮掩的天穹之上,竟也看不到這座綿延巨山的邊緣。
「呼!」
許久之後,楊獄盤膝坐下,任由白鶴翱翔,撐著真罡打開了他這些日子搜集的諸多書籍。
武聖一成,他所選取的身份遠比之前高了太多,這降妖散人更有著一頭白鶴坐騎,他輾轉幾千里,走遍了他感知到的所有村莊、城鎮。
「萬壽山福地……」
這是一本古卷,以不知名獸皮書寫,其上同樣是古老的道文,楊獄靜靜看著,將之與自己所知一一對應。
福地、洞天,最早指的是什麼,他不得而知,但在這本古卷,以及他在九九玄功境中所得,卻都指向了『避劫』二字。
又被稱之為『避劫聖地』、『渡劫之所』、『彼岸之舟』。
相傳,任何一方福地洞天,都是遠古神佛取天下間靈炁匯聚之地為引,合以諸多道果、法寶而成。
萬壽山福地,自然也不例外。
依著這古卷所說,此處萬壽山福地,最初乃是八劫之前一尊大神通者『萬壽道人』的墓地。
后被一尊遠古大神,以莫大神通煉製成了福地,且是名列七十二福地的絕佳避災之地。
「福地,依附於天地,卻又獨立於天地,也唯有如此,才能在劫末大崩滅中尋得一線生機……」
古卷上,記載其實不甚詳細。
萬壽山福地是何人開闢,其中有何勢力,一概沒有提及,不過,卻是他發現的,唯一提及到五臟觀的書卷。
依其上記載,五臟觀,即是此方福地的最初核心,也是被那位遠古大神封禁的,禁忌之地。
「禁忌之地……」
楊獄心中微動,突然想起自己很早前所得的那本『西行遊記』。
從芥子空間中取出那本記載極其詭異的遊記,隨手一翻,正是關於萬壽山的篇章。
『三葬隨手掀神岳,五臟觀內鎮魔壽!』
魔壽!
對應著兩本書,楊獄似有所覺,從頭開始研讀那本來自於魔僧三葬的遊記。
表面上,這只是一個名為『三葬』的和尚,在其四位徒弟的擁簇保護下,一路西行求經的故事。
可細細研讀就會發現,這半卷遊記之中記載的,全是那三葬和尚於路途之中踐行其道,欲合『神、仙、佛、魔、妖』五道唯一的過程。
這本遊記,只有半卷,甚至遠遠不足半卷,粗略說,其內只記載了五個故事。
除卻『五臟觀內鎮魔壽』之外,還有『車遲國鬥法玄門』、『黑風山七佛之師』、『金兜山邀戰普天星象』『獅駝嶺萬妖之國』。
細算起來,也正暗合『神、仙、佛、魔、妖』這諸天五類大道之宗。
「可惜,找不到其他殘卷,僅這麼半卷,著實難以揣測太多,不過……」
翻回萬壽山篇章,逐字琢磨著其上的字眼,楊獄心中不由微動:
「鎮魔壽,鎮魔壽,若那三葬和尚真箇是要鎮壓萬壽山中的屍骸,那麼,
那清風明月,是守墓人,還是鎮守者?」
這一念轉過,楊獄心中頗有些豁然開朗。
如果說,他這想法是真的,那麼……
「鎮守者想要擺脫職責,那必然要能破除三葬和尚的手段,清風看起來不行,那明月,想來也不行!」
伴隨著白鶴長鳴,楊獄這次進入也到了極限,退出了五臟觀食譜。
「明月,還在五臟觀!」
有了這個念頭,楊獄心頭大定。
若真讓他搜尋自成一體小天地也似的萬壽山,那才真麻煩大了。
鬆了口氣,楊獄正欲退出去,突然心中一動,招手取來了碧水寒潭圖。
這圖,可算他在五臟觀食譜中的最大收穫,有了此圖內的靈炁,他才不必和其他大宗師一樣經年累月的搜集靈炁,甚至還可日日祭煉金蛟剪。
「咦?」
隨意掃了一眼,楊獄心頭不由一跳,看到了碧水寒潭圖背後,那疑似來自於『太一門』的迴音:
「他們,真還活著?!」
……
……
呼呼~
狂風裹挾漫天積雪,於極度寒冷的天地之中呼嘯來去,帶走地面上最後一縷溫度。
這是一方冰雪天地。
下至大地,上至天空,乃至於那一輪泛著光熱的大日,都似被薄薄的冰霧籠罩,顯得縹緲。
白茫茫的天地間,卻又十數人行於其間,風雪中,渺小若螻蟻。
冷!
真冷!
一股冷風吹過,帶走了好不容易捂出來的一絲溫度,許長生忍不住心中哀鳴。
緊緊裹著獸皮,他止不住的牙齒打顫,心思發散,對於書本之中記載的,四季分明的遠古,有著無盡嚮往。
相傳,遠古之前,天有日月群星流轉,一年四季變換,固有寒冬之酷烈,也有夏日之炎熱。
可那,已經是不知多麼遙遠之前的事情了。
「師叔,回吧!」
隊伍里,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那是個面色粗獷,看似三四十歲的大漢,許長生卻知道,這位其實才十六,是他的族兄,名喚許開山。
「是啊,回吧師叔,這實在是太冷了……」
一行人早被風雪吹的受不住,有人開口,紛紛附和起來,吵嚷聲也終於將前方的道人驚動。
大風雪中,這道人穿的同樣厚實,看起來頗有幾分臃腫的味道,他回過頭,鼻子下都掛上了冰晶:
「閉嘴!」
甘平低喝一聲,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身為我太一門弟子,豈能懼怕這區區風雪?阿嚏……」
許是說得太快,兩股大鼻涕帶著冰晶噴了出來,引得面前一眾小輩面色漲紅起來。
「混賬!」
甘平的面色也是漲紅,渾身燥熱了起來,勐的將凍的硬實的鼻涕甩掉,他咬著牙:
「山門斷炊已經半年多了,如果咱們還找不到食物,那,那……」
他本想說,那師叔、師祖們怕是都要餓死,但一想,這話大不敬,還是生生咽了下去。
「可,可這冰天雪地,哪有什麼食物……」
許開山哭喪著臉。
風雪太大了,他們可也多日只靠『辟穀丹』頂著,這玩意只能保證你餓不死,可也只是餓不死。
此刻又冷又餓,他算是體魄健壯的,但也快要承受不住了。
「師叔,白熊!」
突然,許長生指向了不遠處,一頭瘦弱的白熊似乎是被他們的聲音吸引,紅著眼沖了過來。
「師祖說的沒錯,氣溫上升,果然有被冰封的野獸復甦!」
甘平眼前一亮,勐然上前,繼而,這位太一門當代真傳弟子,就被一下撞翻在地。
「師叔!」
一眾太一門的弟子紛紛驚呼,繼而,一擁而上,又被白熊衝撞的一鬨而散。
「孽畜,你敢偷襲道爺!」
這一撞,甘平差點被撞吐血,好一會才恢復過來,他漲紅了臉,大吼,前指:
「誅仙劍,殺!」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但身後掛著的飛劍就不甚給面子,搖晃了好一會,才騰起,撞向白熊。
……
一番苦戰,人人帶傷,等到白熊氣絕到底,甘平也跌了個四仰八叉,累到了起不來。
「騙人,都是騙人的……什麼飛劍一指,千里襲殺……」
將氣喘吁吁的師叔攙扶起來,許長生心中腹誹不已。
自加入太一門那日起,他就聽多了自家門派的強大,什麼遠古之前神魔勢力,什麼祖師與神佛為友,什麼神通廣大,什麼道術無雙。
但……
「托上它,回去!」
甘平緩過勁來,大手一揮。
十幾個太一門精銳弟子紛紛動手,各自拖拽著繩索,將這頭重達數百斤的白熊拖起,拽向山門方向。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所有太一門弟子全都累到筋疲力盡,遠遠地,太一門的山門,也出現在眾人面前。
此處,也是風雪最小的地方。
澹澹的陽光映著雪光,照亮了前路,那是一座雄偉神聖到了極點的巨岳神山。
美中不足的是,此刻,這座神山頭朝下,倒栽在無垠雪原之中。
一眾人遙遙抬頭,還能看到高懸幾百丈,美輪美奐的宮闕殿堂,仙山聖地……
然而,真實的太一門駐地,只是一個坐落於幾個小村莊正中,簡陋無比的小院。
攏共,也只有三十來人,且二十個老到需要伺候……
「師父,師父!師弟回來了,他,他捕到了血食,捕到了血食!」
遠遠地,看到甘平昂首挺胸的身影,太一門駐地的小院就沸騰起來,十來個老道在幾個弟子的攙扶下艱難出門。
不知多久沒有吃過肉的一眾老道,都顧不得矜持,迎了上去。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鬚髮花白的老道,走在最後,見得這一幕,不由得勃然大怒:
「區區一點血食,就引得你們如此失態?!我太一門歷代祖師的臉面,都被你們丟盡了!」
甘山月暴怒,呵斥,伸長了木拐,一個個頭上敲打,可瞧見那白熊,也不由得腹中鼓動如雷。
「去,去清洗乾淨,分一半給鄉親們,剩下的,最好做成熏肉……」
呵斥住了一眾弟子,老道甘山月連咳數聲,將白熊分配好,末了,將幾個弟子喚到身前。
「外面的風雪,可是小的多了?」
他十分著急此事。
「回師祖,確實小了許多,也如您所料,的確有了野獸的蹤跡,這白熊之外,還疑似有雪狼的蹤跡……」
甘平恭恭敬敬。
眼前之人,是太一門輩分最高的老祖,也是當年孤注一擲,於無盡雪災之中做出決斷,以太一神山為代價,施展了禁忌之術,冰封天地,護住了他們。
也是他,第一個從禁忌冰封中蘇醒,以拐杖敲碎了封印他們的寒冰,喚醒了他們。
「果然,果然……」
許長生餘光看去,就見自家這位老祖身軀都在顫抖,好似激動到了極點。
「去吧,去吧。」
兩人有心詢問,甘山月卻是沒有想回答的心思,擺擺手,就讓兩人下去。
自個,則搖搖晃晃的回到小院里。
太一神山附近,風雪極小,這小院里雖無什麼綠色,卻也沒有寒意,幾個老者蹲在老樹下下棋。
「還下棋,還下棋!」
見得這些老傢伙,甘山月就氣的渾身發抖,拐杖一揚,打的一眾老者抱頭鼠竄。
好一會,甘山月累到極處,氣喘吁吁停下,幾個老者也都做到了地上。
「師兄啊,不下棋,我們還能如何?這破玩意,半點反應都沒了!」
指著頭頂的神山,幾個老者徹底開擺了:
「你那房間里,道果堆了一大堆,可有什麼用?別說道果,便是道術,咱們也施展不出半點!
是,大風雪似乎小了,可你別忘了,被凍在雪地里的那些個勐獸,妖獸,可也快復甦了……」
「等死吧,等死吧!」
「不要想著太一門了,幾千代了,你還熬的住,我們,實在熬不住了……」
「死就死,我認了!」
……
一眾老者幾乎都紅了眼。
甘山月氣的渾身發抖,卻又無法反駁,只是一次次的捏緊拐杖:
「我太一門……」
望著離去的一眾師弟,甘山月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繼而嚎啕大哭:
「諸祖,弟子,弟子無能,無能啊……」
合攏的小院門后,甘山月哭的肝腸寸斷,他受命於危難之時,於盛年啟動禁術。
在那被冰封的無數個年頭,他都沒有放棄,可此刻,竟有種萬念俱灰之感。
他苦苦熬到了如今,熬到了將死,卻仍然……
許久許久之後,他擦乾了淚水,木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大的房間之內,堆的滿滿當當。
那是神山上掉落下來的道書、古卷、典籍,以及他一點點從冰山中挖出來的『道果』。
「沒有希望了嗎?」
他喃喃自語著,逐一撫摸著古卷,最後,他拿起了一卷道書,這是許昇陽祖師留下的。
「……大劫由上而下,神佛仙魔,幾可不逃,唯有不成道者,在洞天福地庇佑之下,或有一線存續之機……」
「老夫無能,無法庇護弟子傳承,只有以此殘命,合以福地,為後人留有生機一線……」
……
熟悉的開卷之後,是祖師對於福地洞天的講解,甘山月看過無數次,卻仍是逐字研讀著。
洞天福地,是劫末之前,仙佛公認的,唯一可能有效的避劫之法。
劫末之前,天下間所有的福地洞天,全都根植於天地之中,汲取靈炁,壯大自身,而劫末降臨之後,則全部脫離天地,如一艘艘孤舟,遊盪於不可知的天地夾層之中。
以此,避劫。
甘山月不知道此刻外界是何等景象,也不知自己等人是否渡過了漫長的劫數。
可哪怕渡過了劫數,卻還要一層絕望在前,不可逾越。
那就是,如何讓洞天福地再度降臨到寰宇諸天之中。
洞天福地,是無有靈泉、靈根的,其內的靈炁,只會一日少過一日,到得最後了,萬物枯敗。
若不能再度降臨回去,縱然劫末渡過,他們也只有一死。
可,他已無餘力了。
他甚至連登上太一神山之力,都沒有了,幾百丈之遙,對於肉體凡胎的他來說,已是不可逾越。
而此後之天地,還會一日比一日惡劣,換而言之,他連『留給後人解決』都辦不到……
「終歸,是一場空嗎?」
深沉的絕望,讓這歷經了大劫的他,都有些站不住,跌在了他視若珍寶的道書上。
砰!
堆積的道書、古卷幾乎將他淹沒,沒有掙扎的慾望,甘山月只想長睡一覺。
他太累了。
但勐然間,他翻身坐起,看到了堆積的古卷深處,那泛黃的畫軸。
「這畫軸……」
渾濁的目光亮起,甘山月勐然坐起來,將那畫軸拿在手裡,翻轉,看向背面。
古老、陌生又熟悉的道文,在他眼前浮現。
那是從祖師許昇陽,一直到其師許存,乃至於他自己留下的文字……
看著這道文,恍忽間,他似回到了過去。
那時的他,年不過二十許,臨危受命,接下了太一門掌教之職,也得了這畫軸。
曾經,他一度對此物抱有莫大的希冀,畫軸那頭的大仙曾傳下一門名為『武功』的道術,曾讓幾代祖師於靈炁極度稀薄的情況下,捕捉到靈炁,繼而晉位十都。
然而,靈炁徹底消散之後,門中先輩自絕者眾,而他暗然神傷之下引動了太一門禁忌之術,冰封一切,以待天時。
直至此時……
再度看到這畫軸,不知為何,他心中勐然升起希冀,顫抖的手勐然翻到了最後面。
「這是?!」
……
……
「他們,居然還活著?!」
暴食之鼎中,看著畫軸最後出現的話,楊獄一時有些發懵。
他怎麼都沒想到,當時心有所感的一句話,竟然在多年後,收到了迴音。
可這怎麼可能?
太一門,居然真箇渡過了劫末,傳承到了今世?!
回想著其上千百代太一門掌教的掙扎與絕望,楊獄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那可是,覆滅了遠古時代,無數傳說中的大神都隕落的大劫數,這太一門……
【弟子甘山月,求大仙救我太一門!
!】
畫軸上,新的道文出現。
「甘山月?是了,他是太一門最後的掌教,他還活著?」
看著那兩行道文,楊獄許久才回過神來。
「那太一門,傳承如此多代,門中不知多少高手……他們都解決不了,我如何救?」
微微猶豫,但還是耐不住心中好奇,楊獄斟酌又斟酌,才回了一句:
【如何救?】
畫軸那頭,沉默了許久,才有道文顯現,其字體波動劇烈,顯現出其人心情的激動。
只是……
「世無靈炁,道果、神通、道術盡數失效,我等肉體凡胎,該如何能跨越數百丈高空?」
一字一句的將畫軸上的道文念了出來,楊獄一時都有些驚疑不定了。
就這?
傳說中大神開闢,傳承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甚至渡過了大劫的仙門,所無法解決的問題,居然是……
「世無靈炁?這太一門到底在什麼地方?」
楊獄心中驚疑不定,但想了想,還是回答了:
【我當年傳給你們的幾門武功,莫非後來失傳了?】
「武功?」
那頭的甘山月,怔了許久,方才小心翼翼的回答:
「大仙所傳,門中自有收錄,只是此刻我等回不得山門……而且,沒有靈炁,那名為武功的道術,也可修持嗎?」
長長的疑問發出去,甘山月已是疲憊到極點,沒有靈炁滋養,他想要書寫一句話,也是極難。
而更讓他忐忑的是,對面沒有了回應。
『名為武功的道術……』
見到畫軸上的疑問,饒是楊獄心性過人,也不禁久久無語。
自己是這麼說的?
他有些發懵,默默往回翻,翻到自己將一氣訣在內的幾門下乘武功傳過去的那段。
果然,他只是提及了武功可以捕捉靈炁,但並未提及武功不是道術。
可這不是常識嗎……
楊獄這才反應過來,對於自己而言,武功不是道術,這當然是理所當然。
可遠古之前,哪有武功這個說法……
心念轉過,楊獄斟酌語氣,回應,卻也沒有長篇大論解釋的心思,只是道:
【武功修持,不需要靈炁……】
最後,則附上了幾門武功,不同於上次小心翼翼的試探。
這次,楊獄從自己所學的上乘武功中,挑選了最為全面,也最容易入門的一套。
楊獄久久沒有回應,那頭的甘山月,已是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生恐自己怠慢,得罪了那頭的大仙,他忐忑不安的從一堆道術、古卷中翻找著,最後,找出一冊來。
「縱然是大仙,也會有用吧?」
小心翼翼的翻閱著這本道書,甘山月一字一句,艱難的回應著,突見得畫軸上道文閃爍而出,不由得渾身一抖。
「不需要靈炁就可修持的道術?!」
甘山月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何等樣的大神通者,能開闢出獨立於靈炁之外的道術?!」
巨大的震撼讓他將已經書寫了大半的回話給抹去了……
「這,這得如何回禮,才配得上大仙的道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