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她,出來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蒼鷹,雷城內外的所有江湖高手,一時之間盡皆失聲,駭然到極點。
以大宗師之身,橫壓梵如一,並在漫長的三月追殺之後,諸多針對之後將這位如今的天下第二人斬下頭顱。
縱然這其間有著其他原因在,其人的強橫,也足可令任何人動容。
自古而今三千年,何曾發生過如此驚天動地的『逆伐』?
要知道,梵如一不是初成之武聖,也非澹臺滅、聶龍天一般服藥晉陞之輩可比。
那是真正靠著兩百年修持,一步步走到武聖絕巔,武道盡頭的蓋世強人。
這……
「楊獄!」
聽著那冷哂聲中不加掩飾的殺意,青色玄甲面罩下,黎淵的面色不禁一沉,狹長而冷冽的眸子中泛起一抹深深的忌憚。
此人此刻展現之箭術、武功,實已不在當年晉陞之前,八千玄甲隨行之張玄霸了。
而更為可怖的是,不同於唯武唯我的張玄霸,此人武道不遜,更身懷諸般神通、法器,明顯是十都有望的存在……
『若是他再度突破……』
僅僅是這個念頭浮現,黎淵就覺呼吸有些沉重。
永恆寺的原本四大武聖中,他的地位最末,可他到底執掌一國之軍,所知的諸般隱秘自非尋常人可比。
更知道,梵如一、黑山老妖等人,明明不甚看重武聖,卻寧願蹉跎多年歲月,也要同成十都與武聖。
要知道,武聖成,則十都無望,強行蹉跎,是極有可能錯失仙佛大道的……
他們之所以甘願如此,自是因為,二道并行者,不但變相比之同階多出一門殺伐神通。
更關乎於個人的『先天潛力』……
轟隆!
黎淵念動之間,遠處已有團團罡風炸開,一襲紅色袈裟翻滾獵獵,紅日法王跨步殺來,暴怒至極:
「黎淵,你這條養不熟的野狗!老衲今日,非將你碎屍萬段!」
「野狗……」
黎淵回神,漠然抬槍:
「殺!」
地動山搖也似,同是永恆天輪寺一脈的大離兩大武聖,已在荒原之上展開了不死不休的血戰。
紅日法王的武功高過黎淵,可後者在上萬神風精騎的加持下,反而穩佔上風,長槍如龍,與之激烈廝殺。
倒是讓因楊獄離去而心神緊繃的姜無恙心下鬆了口氣。
「狗咬狗。」
他冷笑一聲,自懶得摻和,轉身離去。
只有雷城內外的一眾江湖高手還久久不願離去,神情亢奮的討論著,觀看著荒野之中的武聖大戰。
「他還未跨出那一步,怎麼會……」
下意識的緊了緊衣衫,楚天衣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比之城外交鋒的幾人,他武功神通都遠遜,可出身鑄劍山莊的他,見識自然是有的。
他清晰的感知到,那位西北王無論是武功,還是神通,只怕都已然無限接近那兩道門檻了。
而他一旦突破……
「若有朝一日,他同時成就十都、武聖,那……」
念頭閃過,楚天衣的心中竟出奇的平靜,卻已然徹底熄了與這位交鋒的心思。
比之仙佛大道,武道至武聖已到極盡,前路斷絕,故而值此天變之時,神通主多不甚在意武道修持。
尤其是先成武聖,則無望十都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但他卻從某處隱秘之地知曉,武道成就,有著一令所有神通主都無法忽視的優勢。
那就是,『先天潛力』!
依著那隱秘之地的說法,燃命突破,橫跨龍門成武聖,能夠提升,縱然在遠古之時,都無望提升的,
『先天跟腳』!
且,越是強橫的武者,突破之後,提升也就越大。
張玄霸何以能橫壓天下武聖、十都?
正是因為其人突破之後,所得之益處太大太大,遠遠超過了尋常武聖。
事實上,若非其先成武聖,捨棄了道果、位階,天下間,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與之爭鋒……
而楊獄……
「難怪姜無恙這般強人都起了投靠之心,楊獄只怕有超邁張玄霸,鼎定天下之潛力……」
莫名一嘆,楚天衣轉身離去,不知為何,身形有些蕭索。
雷城內外,沒有幾個知曉這般隱秘之事,可今日發生的一切,足可令他們亢奮多時。
各種議論之聲不絕於耳,直至城外大戰落幕,紅日法王狼狽退去,也未停下。
「西北王……」
人群之中,一面目僵硬的中年漢子深深看了一眼城外的戰場,轉身離開。
他的輕功極佳,幾個轉身起躍,已自另一側遠離了雷城,借著夜色,他輕易的藏住了身形。
許久之後,才在一處山谷里停下。
「大姐的眼力,真非我等可比……」
撕下偽裝,中年漢子瞬間變做一清秀少女,她揉了揉臉頰,不由得嘀咕起來。
「如何?」
聲音響起,換了一身素衣的余靈仙從黑暗中走出,詢問。
「余師姐,雷城外……」
黃衣少女興高采烈的說起今日雷城的所見所聞,說到興起之時,很有些眉飛色舞。
「……余師姐,你是沒看到,那蒼鷹離去之時,永恆寺那些賊禿的表情,嘻嘻,太解氣了!」
「余師姐?師姐?你……」
她自顧自的說著,笑著,余靈仙則是呼吸急促,怔怔失神,好半晌,才在黃衣少女的呼喚下回過神來。
「他沒……沒事……依著你所說,梵如一到底還是死了?」
余靈仙收斂心思,詢問要點:
「黎淵起了反心與紅日法王交鋒,這倒不奇怪,兩人本就不合,只是,
那姜無恙,為何出手?」
「這……」
黃衣少女茫然搖頭。
事實上,姜無恙的出手,在她看來簡直莫名其妙,根本想不通他為什麼抱著得罪大離的風險幫楊獄……
「姜無恙此來,應該是要追殺『韓龍』,此人晉陞十都后,性情大變,不但自以為神,還肆意屠戮……」
說著,余靈仙不由皺起眉來:
「說起來,這幾年突破的神通主,似乎大多出了事情……」
比之武者,神通主的存在感,算是很薄弱了,這與絕大多數神通主並無殺伐神通有關係。
事實上,哪怕是無限逼近煉化位階的神通主,若無武功在身,又無攻伐神通、道術,都未必打得過換血大成的准宗師……
但憐生教對於這些神通主的探查,自然從未間斷,不但網羅了不少,殺了也不知多少。
而據她所知,這些年出事的神通主,越發多了。
仙道突破,危險不下武道,可這些神通主並非失敗,而是成功晉陞之後『走火入魔』。
若是一個也就罷了,如今,似乎都有三四個了……
「可能是,走火入魔?」
黃衣少女撓頭,她不甚感興趣,畢竟她是武者:
「管他呢!與咱們可沒甚關係……與其想這個,倒不如想想怎麼尋到『雷羽花』,這是大姐要調製的『隕仙散』最後一味主葯……」
「隕仙散……」
余靈仙心頭一凜,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所有要點問清之後,就匆匆折返山洞。
確信四周無人後,她取出了一枚古樸的令牌來:
「鳳師姐……」
……
……
嗚嗚~
風吹野林,枝葉『嘩嘩』,似如鬼哭一般,與亂葬崗之間點點磷火同時出現,十分之凄冷與滲人。
啪!
一探手,將一團磷火拍滅。
「沒有嬰立兒的鬼魂……」
夜風吹動紫衣,鳳無雙微微皺眉。
在她的眼中,這片亂葬崗間不乏朦朧的鬼火,若隱若現間,甚至可以看到鬼魂的輪廓。
可,並沒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東西。
天變日近,天下鬧鬼的傳聞越來越多,但事實上,生人想要主動看到鬼魂,是極不容易的。
她沒有鬼神類的道果位階,為了能看到鬼魂,費了不知多少功夫。
然而……
「這些魂魄,不乏尋常人,他們都可化為鬼魂,嬰立兒沒有道理不成,除非是……」
一念至此,鳳無雙神情微黯,卻又很快收斂。
一團淡淡的豪光,在她的袖口亮起,古樸的令牌之中,傳出了余靈仙失真的聲音:
「師姐……」
余靈仙盡量簡潔的將諸般事情複述了一遍,這『憐生老母急急如意法令』催使不易,且難以長時間溝通。
「梵如一死了?黎淵與紅日法王反目?姜無恙追殺東陽道韓龍至萬雷山,插手了這次的爭鬥?」
鳳無雙挑眉,心頭吃驚不小。
「他竟然真箇殺了梵如一?!」
這一驚,可不得了。
楊獄追殺梵如一已有三月,這般大的事情,各家大勢力自然不會不知道。
可包括她在內,誰都不認為楊獄真箇能殺掉梵如一……
「這,這……」
鳳無雙有心詢問,奈何這令牌遠比不上朝廷的圓光鏡,只能單方面傳音,以至於心中雖有諸多疑惑,也只得按下。
等余靈仙說完,才鼓盪真氣,沉聲將自己的疑問傳達過去。
而後,余靈仙的回答傳來。
兩人一問一答,來回十數次之後,不但那頭的余靈仙疲累到極點,這頭的鳳無雙,也有些疲憊了。
「旁事無需理會,只需做好你的事情就行……」
最後,將命令傳遞過去,鳳無雙收起了這枚令牌,又用了許久去收斂心情,方才壓下心中的悸動,轉身向著大衍山中去。
夜風、深山、小院、花圃、水流……
未多久,鳳無雙來到了籬笆前,躬身喚了幾聲『奶奶』,卻並未得到回應。
「奶奶?」
等了片刻,她又重新喚了幾聲,卻還是沒有回應,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緊張,可就是突然間緊張到有些手足無措。
「奶奶?」
夜風之中,鳳無雙有些口乾舌燥,小心而艱難的走進小院,想推開那虛掩的木門。
有些發顫的手掌伸出,還未觸及,那門已然『吱扭』一聲開了。
呼~
似有微風吹過,鳳無雙的後背發涼,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沒,沒人?!
屋內,空蕩蕩無人,可這一幕在她的眼中,簡直比什麼妖魔鬼怪都要嚇人!
她,竟然不在小院里?!
「她……」
死死扣緊門窗,月光下,鳳無雙的臉色煞白一片。
過去的二三十年裡,她幾乎將天下間所有關於老母的典籍都找出來看完了。
幾乎沒有幾個人,比她更知道這小院里住了個什麼,更知道,這老嫗不在小院意味著什麼……
「她,竟然走出了小院?!」
一陣風吹過,鳳無雙幾乎被吹倒,她扣住門框,突然伸手,抓住了一張從屋內吹出來的信筏。
這信筏,是空的,只有信封上,有著四個古老的道文:
「師妹,親啟!」
……
……
「噗!」
蒼鷹跌跌撞撞落在山林,撞翻了大片草木,不住發出驚魂未定的哀鳴,
楊獄卻無暇去安撫它,張口就噴出一口逆血來,臉色頓時煞白一片。
以大宗師之身,與梵如一以傷換傷,自不是他表面上的輕描淡寫。
秦姒的神通層級,也還不足以驅散梵如一那強絕的梵拳意志,接連三次驅離,也仍不夠。
好在,秦姒這些年,烙印的靈玉也不止他之前消耗的四塊。
嗡!
手掌翻開,一枚枚的玉佩在震顫后化作齏粉,四道青光接連閃過,楊獄的臉上方才恢復幾分血色。
神通的拓印,是極難的,不但考驗神通主,所需之靈玉,也極為罕見與珍貴。
哪怕佔了整個西北道,他這些年所得也不多,今日直接耗費了大半去。
僅剩下了六枚。
「武聖絕巔,果然不是聶龍天之流可比……」
抬手擦去嘴角的鮮血,楊獄強撐著跌坐,調息,心中大石方才落地。
梵如一不愧武聖絕巔,縱然他以金蛟剪先行將其重創,又追殺其三月,將之精氣神熬到極限,最後,竟也差點被其反殺。
好在……
「此次迴轉西北,定要助小姒完成儀式,她這門神通,實是珍貴異常……」
沒有動用剩下的玉佩,吞服下數枚療傷丹藥,調息片刻,楊獄身上的傷勢已然去了大半。
這時,他才輕出了口氣,看向遠處的山林:
「出來吧。」
呼~
一聲輕笑,姜無恙自林中走出,卻不靠近,只隔著二十餘丈,遙遙拱手:
「姜無恙,見過楊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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