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萬龍城中事
「斬首刀楊獄?!他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名列山河榜?」
「楊獄?這個名字前些日子,神都哄傳,青州似是出了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當街凌遲了州主?莫非是他?」
「不可能吧?傳言不說可信不可信,即便可信,這人似乎年歲不到而立,怎麼就能是他?」
「不對啊,這世上同名同姓的雖然不少見,可你看這籍貫,諢號,似乎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一朝成名天下知啊」
人群之中,一片嘩然,各種討論聲簡直比之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大。
這可是大明朝廷聯手道門巨頭懸空山所立下的榜單,其中任一一人,都是成名甲子,甚至更久的大高手。
陡然跳出來個陌生的名字,頓時引得無數人為之側目,嘩然。
但這些討論聲,林風卻好似沒有聽到,他失魂落魄的出了人群,同伴的呼喊都恍若未覺,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直到耳畔傳來一聲低喝:
「魂不守舍,醒來!」
林風悚然一驚,這才回神,卻已然來到林家下榻的客棧,一襲白衣,看不出風霜的林星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快要不惑旳人了,怎麼沒有半點城府?遇到些事情,就魂不守舍,何時才能承起家族的重擔?」
「二叔」
林風恍恍惚回神,笑容苦澀:
「朝廷在城門處貼出了『錦繡山河榜』」
「那又如何?」
林星沉慢條斯理的坐下,端起茶杯,輕吹霧氣:
「一張榜單,就將你嚇成這幅模樣?沒有這榜單,難道誰人還不知趙王爺天下無敵?」
林風笑的苦澀,眼神都有些恍惚:「二叔,你知道山河榜第四十三,是誰嗎?」
「誰?」林星沉漫不經心。
「楊獄!」
「噗!」
滾燙的茶水直將桌椅都噴成了篩子,林星沉猛然起身,勃然色變:
「誰?!」
「」
看著方寸大亂的二叔,林風心中的頹然莫名的少了幾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得到了準確無誤的答覆,林星沉再沒了之前的淡定從容,來回踱步,心中悚然到了極點。
「楊獄!」
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來,林星沉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
楊獄。
過去的數年裡,讓他哪怕在午夜夢回都時而會驚醒的名字。
雄踞青州的這些年中,他們樹敵不少,其中如徐文紀這樣招惹不起的都沒有讓他有過這樣的忌憚與驚懼。
誰能想到,一個邊關小城,皂角小吏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流民乞兒,在不到十年裡,就成長到了地步?
尤其是其人手段兇殘,無半點高手的涵養與氣度,更不會給他人留絲毫體面。
自他當街凌遲了聶文洞,其人的可怖程度,在他們心中已然攀升到了頂點。
可以說,沒有這個人,他們哪怕被徐文紀逼著拋下家業,可終歸還是有著回去的可能。
可
「山河榜」
回想著山河榜上那些名字,林星沉只覺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快,快去,去將幾位家主請來,就說,有禍事了」
話音未落,他突然察覺不對,房間之外,突然安靜的落針可聞,繼而,低沉的腳步聲傳來。
砰!
一隊衙役破門而入,頭前一魁梧漢子冷笑:
「不錯,禍事來了!」
他一抬手,一眾衙役已然擁了上去,將面色難看,卻不敢反抗的林家眾人按住。
「敢問這位大人,我林家犯了何事?!」
林風額頭青筋暴起,若非知曉身處萬龍城,他幾乎就要拔劍了。
那漢子卻瞧也不瞧他一眼,冷冷道:
「林星沉,你真真好大的膽子,邊關來的破落戶,也敢來萬龍城胡作非為!」
「大人」
林星沉的心頭一顫,壓下了躁動,心知廷尉府既然找上門來,那必然是事發了。
只是
「敢問大人的上官可在,還請代為通傳一聲,林某有要事稟告」
「有什麼話,到了獄中再說吧!」
那大漢冷哂一聲,就要將眾人提走,卻不想門外傳來了聲音:
「老夫倒是想聽一聽,你還有何話要說」
這聲音不高不低,一眾衙役連同大漢自己,卻都是神色一緊,恭敬施禮:
「老大人,您怎麼來了?」
「徐徐老大人!」
望著緩步走近的老者,屋內幾人的神色皆變了。
來人,正是徐文紀。
徐文紀在萬龍城,他們自然知道。
只是,不是說他極不受朝中諸位大臣,乃至於當今待見,被打發到了閑散衙門等死?
怎麼還能差遣廷尉府?
「尉遲,留下林星沉,其餘人,盡拿去下獄,嚴加看管,不得有誤。」
徐文紀吩咐了一句。
身後,一面色沉凝的中年人等人離開,就自合上了房門。
「據老夫所知,林家主不是色中餓鬼,怎麼來到萬龍城不過數月,就採買了六百多童女?」
徐文紀眼底有著疲憊,這一路來的顛簸,讓他精神越發差了,但他的眼神仍然凌厲:
「還是說,你背後是哪位要以邪法煉丹?」
「老大人」
林星沉強自冷靜了下來:
「此事,林某自己擔了,放我族人歸去,之後,到此為止,如何?」
「到此為止?」
徐文紀眼神很冷:
「看來,你背後果真有著『大人物』,但此事,老夫必要徹查,無論你背後是誰,都絕不干休!」
「不過數百女童罷了,她們多是被家人所賣,死活,自家父母都不在意,您又何必多事?」
林星沉收斂心思,不暴露絲毫的破綻。
「豬狗不如的畜生!」
徐文紀勃然大怒,重重一杖將其打的口鼻冒血,聲音怒到了極點:
「她們賣身,是為了活命。不是讓爾等畜生折辱,踐踏,虐殺!」
「噗!」
林星沉一個趔趄,吐出血沫,眼底閃著陰冷:
「徐文紀,只盼你日後不要後悔!」
「老夫從不後悔!」
徐文紀合上眸子:
「帶走!」
「徐文紀!」
林星沉低吼一聲,還是被生生拽出了房間,上了枷鎖,押往大獄。
「老大人」
房間中,隨行的中年人面露猶豫:「此人如此做派,只怕背後之人大有來頭」
「那又如何?」
徐文紀面無表情,眼底卻有著痛心:「小於,老夫一去不過八九年,怎麼萬龍城就成了這般模樣?!」
「唉」
見得老人渾身顫抖,于姓中年人心中有些不忍,又有些嘆息:
「您的身子大不如前,還是該靜修調養,這些瑣碎事,何必親力親為呢?」
眼前這位老大人回萬龍城已有數月,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不要說重掌大權,便是連見當今一面,都辦不到了。
徐文紀搖頭不語。
「咱們回吧?」
於一試探著詢問,卻見老大人踱步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熱鬧的張榜處,臉上的憂愁才去了幾分,竟有著一抹笑意。
他心中一動,驚訝不小:「您這是」
「這一來一回,老夫其實什麼也沒做成,只是,有此一得,已算足矣」
徐文紀重重拄杖,微笑轉身:
「老夫雖衰,可終有雛鷹展翅」
喧鬧的長街上,大隊衙役押送著犯人去往大獄,有人駐足,有人議論,也有人悄然折返。
那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他的身法極好,尤其擅長隱蔽,一路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來到萬龍城東南。
萬龍城,何有四大城區,四大城區又各有細分,皇城位於正南,而東南所在,皆是達官貴人,皇親國戚,少有平民,多是巡邏的精銳甲士。
中年避開一切可能存在的耳目,來到一座大宅院的後門,悄然進入,行至後院一處清幽之所。
方才駐足,躬身:「大人」
得到允諾,方才進入其間,清幽的小院中,滿是花卉,明亮的房間中,一精氣完足的老者正在提筆作畫。
其著青衫,身量挺拔,雖年老,卻沒有絲毫暮氣,反而,有種朝陽初升的蓬勃。
中年人靜立許久,待他擱筆,方才道:「青州林家的人,被廷尉帶走了,徐文紀親臨『來運客棧』」
「徐文紀還是有些手段的,林家那些蠢材,自然斗他不過,算不得什麼稀奇事」
老者目光不離自己的化作,隨口應了一句:
「繼續盯著徐文紀,但也不要靠近,他要做什麼,也不要阻攔,只來通報即可。」
中年人疑惑不解,卻也不敢詢問,躬身退下。
「薛兄,你似乎並不擅長煉丹」
一身形消瘦的老者自屏風後轉出,打量著面前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
「看來,你是要送這迂腐不化的老傢伙去死啊」
「不過一面圓光鏡,怎麼勞趙兄親自送來?齊長法出京,天工院,可是以你為首。」
隨手接過趙長文遞來的『圓光鏡』,薛地龍有些詫異。
「沒了齊院長的『神工』道果,院內也沒什麼事好做,靜極思動,就來瞧瞧」
見他不想回答,趙長文也就轉過話題:
「薛兄要這圓光鏡,是要與誰人聯繫?」
薛地龍微笑:
「錦繡山河榜,趙兄看過沒有?」
「略有偏頗,至少,薛兄的排名低了,而鐵橫流,不該在山河榜」
趙長文答了一句,好奇不小:
「莫非,你拿這圓光鏡,是要聯繫某人?」
「青州之地,出了只雛鷹,讓薛某居然有些始料不及」
把玩著圓光鏡,薛地龍也不隱瞞:
「熬鷹這活,畢竟是越小越好,真等他羽翼豐滿了,只怕還有些不好收拾」
「雛鷹?山河榜上有名的人物,也就在你眼中還是雛鷹了」
趙長文啞然失笑。
他搖頭欲要告辭,但想了想,還是多問了一句:
「如果,徐文紀渡過此關,你當如何?」
「渡過此關」
薛地龍攥住圓光鏡,眼底泛起幽光:
「聽說,西北道幾近淪陷,陛下幾度想御駕親征,薛某無奈,也只得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