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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何其有幸?!

  乾龍弓開,只一箭,楊獄幾乎虛脫,這對於他來說,太過少見了。


  撼地神種入魂之後,他的精力近乎無窮,還是首次感受到疲累,這種感覺讓他都有些動容。


  不過,這並不耽誤他將風豪的『魂』抓在手中。


  「你!」


  五指捏合之間,風豪驚懼已極。


  他自然不是悍不畏死之人,否則,也不可能在邋遢道人的追殺之下活過來,並投靠血魔。


  可在那鬼嬰出現,被這隻手抓住之前,他是真箇無所畏懼。


  名錄冥書的他,執念不滅,除卻血魔之外,他根本無懼任何人,一次生死算得什麼?

  只需幻境重開,他仍可重獲肉身。


  然而此時,那五指攥住他的剎那,他終於感受到了恐懼,這手掌好似黑洞,要吞噬他的魂靈。


  「幽魂!」


  打量著這似虛似幻的魂體,楊獄心中也很慎重。


  他不是個嗜殺的人,可這些年裡,死在他手上的人,著實也比絕大多數普通人見過的要多了。


  可下至山賊,上至宗師,皆人死道消,從未見過這種『魂體』。。


  事實上,眼前之人的特殊,他第一眼看到此人命數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仙魔幻境終歸是天地拓印的過去,其內生靈皆已消亡,消亡的人是沒有命數的

  這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又是天變的徵兆?潮汐論中提及,天變之後,鬼魂存在的土壤,將會再度出現』


  楊獄心念一動,早已翹首以盼的紫金葫蘆頓時一顫,急不可耐的經由他的手掌,張開了大口。


  「安,安兄救我!」


  凄厲的慘叫聲夏然而止。


  在眾人的眼中,其魂霧是被一下掐滅,可唯有楊獄看得清晰,這隻幽魂,被紫金吞煞寶葫蘆整個吞了進去!


  『終於,吞到了一隻鬼!』


  楊獄甚至感受到了紫金吞煞寶葫蘆的呻吟之聲,這小東西滿足的跌在角落,來回打著滾


  「這」


  看著被楊獄掐滅后散去的霧氣,鬼嬰的臉都有些發白了。


  吃了,吃了,他真的吃了


  「死了」


  陸青亭鬆了口氣,他雖是個道士,可卻沒和這種東西打過交道。


  「大抵是死了。」


  楊獄屈伸手指。


  以他如今的體魄,拉這口弓居然都會感覺到手指承受不住,可見這口弓的厲害。


  「這就死了?」


  顧輕衣有些驚疑不定,她看向陸青亭,有些狐疑:

  「這邪道固然強橫,但只怕還無法介入祖師與那什麼血魔之間的交鋒吧」


  其餘幾人,也都望向他。


  誠然,經此一戰,眾人都不得不承認風豪的實力極強,眾人聯手都不是對手,若非楊獄亂入,只怕難以倖免。


  但要說此人能插手武聖與十都仙的戰鬥,眾人也是絕不相信的。


  「此事」


  陸青亭欲言又止,楊獄的心中卻是一動,其餘人後知后覺,但也皆望向城門。


  不知何時,一股濃烈的霧氣已然將城門淹沒,在那高大的城門樓上,一身著血衣的青年負手而立。


  「終日打燕,不巧今日被燕子啄了眼」


  平靜的聲音好似寒流席捲,所有聞聽之人,無不心中發寒,鬼嬰更是早已縮成一團。


  「風豪的武功確實不足以左右我與那張邋遢之間的交鋒,可他卻是我耗費了多年心力,

  喚醒的幽魂」


  血衣青年憑風而立,猶如實質般的眸子一一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楊獄身上,深邃而冷冽:

  「你是判官?」


  判官?


  顧輕衣心中一震,其餘幾人則是如臨大敵,紛紛靠近陸青亭,後者搖頭苦笑:

  「那霧氣籠罩了全城,逃不掉」


  逃不掉


  聞聽此言,眾人神色皆有變化。


  身為各派真種,在場幾人自然有著自己的傲氣,尤其是身處千年之前,自隱隱有種超然之感。


  但經此一戰,心中自再無半點輕視,再直面血魔,頓覺壓力倍增

  「十都仙。」


  鳳無雙的心中都微微一沉。


  「是或不是,又有什麼區別?」


  楊獄不驚不亂,轉而望向陸青亭:


  「張真人,您老還不現身嗎?」


  「嗯?!」


  「張真人?」


  「祖師?!」


  話音未落,一眾人已是紛紛望向了陸青亭,後者苦笑一聲,旋即挺直脊背,聲音變得蒼老:

  「楊小友如何看到老夫在此?」


  蒼老的聲音回蕩在城中。


  這一霎,『陸青亭的容顏身姿沒有半分改變,可整個人的氣息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僅僅是脊背停滯,一股沛莫能當的氣概,就自充斥在所有人的心頭。


  繼而,包括鳳無雙在內,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一定,一種如釋重負感隨之衝上心頭。


  有種,天塌於旦夕之間,也有人力可擎天的大安定。


  這固然是這聲音中蘊含著難以形容的大安定、大平靜,也是因為這聲音的主人。


  那位老道的一生,是懸空山的脊樑,是道家的脊樑,也是武林的脊樑。


  「祖師!」


  顧輕衣忍不住拜倒。


  「張真人的行藏著實非人能料到,只是,相傳您老一生,遇難則上,斷沒有讓小輩衝鋒在前,自己穩坐釣魚台的道理」


  聽得聲音,楊獄心中一定,微笑道:

  「故而,猜上一猜。」


  一如所言,張邋遢的行藏著實非人能夠窺探,他縱然感知強橫非人,也無法感知到其人的行蹤。


  只是,懸空山一見,龍淵劍早已記住了這個氣息。


  他入城之前,龍淵劍就已整個出鞘,嗡鳴了半晌都不落,不住的催促,要他摒棄神通與其交鋒


  但.

  「好小子,知我深矣!」


  爽朗的笑聲中,張邋遢下意識的手捋鬍鬚,卻摸了個空,陸青亭哪裡有半點鬍鬚?

  他稍稍有些尷尬,望向城頭處:

  「安道人,許久不見了。見得老道,心情如何?」


  「張邋遢!」


  血衣青年的面色一沉,旋即冷笑連連:

  「世人都道你張邋遢清高,卻不還是佔了徒子徒孫的肉殼?怎麼,千年苦熬終於扛不住,想要學我,借體還魂?」


  「千年孤獨,於你而言,是煎熬,是痛苦,是深沉的絕望,可對老道而言」


  張邋遢輕擺袖袍,將喜出望外的後世徒孫攙起,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一草一木,一磚一石:

  「這,卻是老道的時代啊」


  蒼老的聲音之中,不含絲毫的憤慨,有的只是淡淡的緬懷,與發自內心的平靜。


  「這裡,有老道的弟子、老道的故人、老道的道與傳承,更有著我一生的痕迹與寄託」


  老道微笑:


  「與消亡於歲月中的先賢相比,老道何其有幸呢?」


  「有幸?!」


  血衣道人的聲音變得冷厲至極,整個人的氣勢,更是發生了驚天變化,一瞬之間的平靜,化作了幾欲毀天滅地的洶湧波濤。


  「你管這不死不活,痛不欲生,幾可稱作無間煉獄的鬼地方,叫做有幸?!」


  無可忍耐!

  老道的平靜,深深的刺痛了安道人,他的雙眸似有血焰燃燒,傾瀉而出的殺意,幾乎將長街凍結。


  「安道人,你自稱為仙,其實,你又知道什麼是仙呢?」


  老道人微微搖頭:

  「千年裡,老道數次嘗試將你從『失我災劫中拉出來,可惜,你的執念太深了」


  「執念?!」


  安道人粗暴的打斷了老道的聲音,聲音低沉:


  「一千年,幾人成仙?或許一二而已!我有此機緣造化,本該在即將到來的『元始第十劫中成仙做祖!」


  「是你!打斷了我的升仙宴,毀了我的肉殼,生生斬斷了我半頁冥書!是你逼我『走火『失我』,現在,又來做什麼好人?!」


  「唉。」


  面對安道人的暴怒,張邋逼少見的嘆了口氣:


  「好人,難做啊」


  「老雜毛!你無恥至極!」


  猶如積壓了千百年的火山怒噴,陡然升起的血色幾乎染紅了天穹,那濃烈到幾乎滿溢的煞氣,如此真實的呈現在所有人之前。


  「如此威勢?」


  眼見的天幕皆赤,寒意凝結,城中的幾人眼皮狂跳。


  如果說,大宗師者,足可一騎成軍,縱橫天下,那麼武聖,就是某種程度上的人盡敵國!


  在除卻當世之外,前推兩千六百年裡的數十王朝中,武聖,可是被稱之為陸地神仙的存在!

  一世,未必有一人!

  「十都仙」


  如此威勢,縱然楊獄心中都無法平靜,眼前這血道人的氣勢,幾乎不壓於流積山中的張玄霸了。


  那可是,萬軍之中的張玄霸!


  兵形勢大成的張玄霸,可是能以初成武聖之身,率領萬軍鏖戰兩尊武聖且勝之的蓋世猛人!

  「你的神通,是替死而生。能夠在必死之時,奪舍殺你之人,此次達成病態的長生,

  手握冥書,更讓你將這門神通發揮到了極致。可惜,這世上沒有不破的神通」


  面對老對手的驚天怒吼,張邋遢卻顯得雲淡風輕,從容淡定。


  他留戀的看了一眼這個他生活了數百年的世界,堅守了千載歲月的幻境,輕輕拍了拍胸口,輕嘆口氣:

  「小陸,祖師對你不起了」


  胸膛中,陸青亭的聲音傳出來:

  「能與祖師並肩作戰,弟子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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