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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大老闆的上上卦

  咔嚓!


  夜幕之下,雷蛇滾走,揉碎陰雲,大雨倏忽而至,沐浴了整個木林府城。


  撐著油紙傘,小圓帽匆匆出行。


  在城中難走的巷道上七繞八繞,來到了城東一處人跡罕至,頗為清幽之地。


  木林府城地勢極好,不知府內,即便外府之人也有來定居的,說是寸土寸金不為過,鮮少有人煙不旺之地。


  除了城東的『聽潮閣』。


  聽潮閣並不大,環境卻很清幽,以此間宅院為中心,百餘丈內都別無其他人居住,有的,皆是大老闆的門客。


  大老闆,真名已不可考,據說來到木林城已有數十年之久,名聲不顯,人很低調。


  但很多人知道,這位大老闆才是木林府最有錢的人。


  錢可通權,亦可招攬門客。


  大老闆有錢,自然也就有勢,依附的人多,自然而然的就變成有錢有勢,有權又有拳的人。


  「站住!」


  小廝匆匆而來,距離聽潮閣百丈,就被人攔下了。


  此時雨勢已大,那人卻蹲坐於屋檐上,斗笠蓑衣,目光如炬:


  「秋風樓來的?」


  「問七爺好,是媽媽使喚我過來,說是有個自青州六扇門來的捕頭,點了百花齊放宴,卻好似想吃白食……」


  小廝呼吸一滯,好似被猛獸盯上,忙不迭的道明來意。


  他是認得這人的。


  其人名叫謝七,擅使一手狂風快劍,手段非常之厲害,在大老闆的百二門客中排名第七。


  「六扇門?怕不是一條黑了心的蛆!姑娘們賣身的苦錢也要賴?」


  謝七抖落身上的雨水:

  「你回吧,我去請示大老闆!」


  小圓帽撓撓頭不敢回去,又不敢進去,只得看著謝七足尖連點,鬼魅般進了聽潮閣。


  大濤江一路東流,木林府東,正可聽到滔滔之聲,水勢夠猛的時候,甚至可以感受到驚濤拍岸時掀起的水汽。


  謝七起伏於屋檐之間,只覺潮氣逼人,走的靠前,就見得聽潮閣中亮著燈火,大老闆似乎還未睡下。


  就快步上前,扣動門扉,進入聽潮閣。


  足有十二層高的聽潮閣上,四面無窗,任由大雨瓢潑,水汽極重。


  謝七到得此處時,就見得一著黃衣的富態老者負手欄杆之前,似在遙望大濤江。


  「大老闆。」


  謝七微微躬身,餘光微掃,大老闆背在身後的手中,似乎攥著幾枚很有些年月的銅板。


  大老闆又卜卦了?


  謝七心中腹誹。


  大老闆喜美食、美酒、美色、也好錢財、武功,但其最為喜歡的,還是卜卦。


  雖然,十次卜卦也不曾靈驗過一次,可他自己,卻樂此不疲。


  「這算是今年木林府第一場雷雨吧?來勢洶洶啊。」


  大老闆轉過身來。


  他的面相富態,方方正正,帶著金冠,儀錶不凡,以相面的來說,就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


  「卻是第一場春雨。」


  謝七點點頭,說起秋風樓的事情。


  大老闆的性質卻似在這一場春雨上:「老七,大雨傾盆,你說是避雨好些,還是頂著大雨行路好些?」


  謝七微微一怔,拿不準大老闆想說什麼,老實回答:


  「若無要事,自然是避雨好些。」


  「你說的不差,正是這個道理。」


  大老闆頷首:


  「大雨天行路,分明不是個划算的買賣。」


  「大老闆說的是徐文紀?」


  謝七品出味道來了。


  大老闆明說的是雨,實則指的是青州……


  「是也不是。」


  大老闆踱著步子緩行,語氣平緩溫吞:

  「做買賣,有人走街串巷、有人行走東西互通有無、有人拋頭露面開店……你覺得,咱們屬於哪一種?」


  「您屬於……」


  謝七微微一頓:

  「您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


  「這年月,做買賣容易,立身卻難。買賣之外,更多的是危險。走街串巷者,混混擾之,互通有無者,山賊攔路。


  拋頭露面者,容易被人盯上,依附大船者,容易被人清算……」


  大老闆微微嘆氣:


  「咱們只是投了些銀子罷了,什麼事都要咱們出頭,這不合適吧?」


  「不合適。」


  謝七品出味道來了。


  大老闆根本不想理會秋風樓的事情。


  大老闆為什麼是大老闆,而不是老闆?


  這木林府的任何一家店鋪都不屬於他,可都有他的份額,年年月月都有銀錢進項。


  「蘇曇亦這人吧,有腦子,心也恨,生意做的很有一套,只是吧,有些時候總是拎不清……」


  大老闆負手遙望:


  「只有拋頭露面的下人,哪有事事親躬的大老闆呢?再這麼下去,怕是其他人都以為咱才是秋風樓的主家了!」


  「蘇曇亦惹不起六扇門,就推您出面,這的確是有點拎不清了……」


  謝七心下瞭然。


  大老闆這些年的確涉及了各行各業,但他很忌諱拋頭露面,更不想當某一行的主家。


  他只想賺錢,不想要麻煩。


  「依著您的意思呢?」


  謝七詢問。


  「帶幾個人去尋他,要回咱們的份額,其餘的事,咱們一概不管!」


  大老闆說的溫吞,意思卻很果斷。


  「明白了。」


  謝七點頭,退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

  「大老闆,您之前卜了個什麼卦?」


  「嘖,說起這個,咱可是從沒卜過這般好的卦……」


  大老闆的臉上有了笑意:

  「六爻皆吉,上上大吉!」


  大老闆的上上大吉……


  謝七猛然打了個寒顫,感覺這場春雨可真有點涼了。


  ……


  ……


  風雨很大。


  秋風樓中,秦姒對鏡梳妝,銅鏡模糊,卻也依稀可見其一顰一笑間的動人。


  「往日里小姐都要睡了,今日怎麼還補起了妝?」


  幾個丫鬟著實有些忍不住了。


  秋風樓是夜間開門,但秦姒歷來是不管這個的,除卻她感興趣的,其他的時候,她都是懶得出門的。


  夜間化妝,就有些奇怪了。


  「呀,我知道了!小姐是在等那小捕頭?可他一去好幾個時辰,夜深了,風雨又大,怕是一去不回了吧?」


  另一個丫鬟猜出了些什麼。


  橫插上玉珠花,秦姒微笑:「就你最懂了?」


  「莫非不是?」


  「小姐該不會是……」


  兩個丫鬟嬉笑著,躲開秦姒的拍打。


  砰砰~

  這時,敲門聲傳來。


  兩個丫鬟不再調笑,上前開了門,門外,是滿面愁容的老鴇,她走進屋內,笑容都有些僵了。


  「媽媽垂頭喪氣,可是大老闆沒有理會嗎?」


  秦姒故作詫異。


  「你這妮子,就莫要取笑媽媽了。」


  半老徐娘愁容滿面,又有些不解:

  「你怎麼會猜到的?」


  「大老闆可是個低調的人呢。想要讓他出面,小事他都不大想理會,更別說和官府扯上關係的事了。」


  秦姒笑著:


  「媽媽細細想想,這位大老闆除了被人殺上門,可又出過聽潮閣?」


  「這……」


  老鴇面色一苦。


  「媽媽擔憂楊大人一去不回,倒不如擔憂自己,會不會被蘇老闆遷怒。」


  秦姒微微搖頭。


  秋風樓的老闆,姓蘇,與那位低調的大老闆不一樣,他子承父業,心狠手毒,是個十足十的凶角色。


  這林媽媽只所以出事就尋大老闆,實在是因為根本不敢通知這位蘇老闆。


  「蘇老闆遷怒我?」


  老鴇頓時有些發懵,這又從何說起?


  「媽媽,媽媽!快些下來,蘇老闆,蘇老闆來了!」


  這時,陣陣惶急的喊聲從屋外傳來。


  「蘇,蘇老闆真箇來了……」


  老鴇花容失色,身子都有些打擺子,她想抓住秦姒的手,被後者避開:

  「妮子,我,我該怎麼辦?」


  「現在啊,也只有少說話了。」


  秦姒輕輕一推,將老鴇推出了房門,後者連連跺腳,卻也不敢不去,心驚膽戰的去了。


  「小姐,您可真記仇!」


  屋內,小丫鬟笑的打跌。


  「胡說什麼,小姐可是警告過她的,是她自己不聽,怪得誰來?」


  另一個丫鬟插著腰:


  「要不是小姐本事大,換成咱們,上次只怕就被這老虔婆送到那『蘇黑心』手裡了呢!」


  「不過,小姐怎麼知道的?」


  笑完之後,丫鬟又有些疑惑。


  「你們啊,每天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多看些書。」


  秦姒關上門,一邊讓兩個小丫頭擺好酒菜,一邊說著:

  「這位大老闆來歷莫測,當年可是蘇黑子自己湊上門去奉上份子的,大老闆可未必待見他,指不定尋個由頭取回份額走人呢。」


  ……


  ……


  「啊!老闆饒了我,饒了我,啊!」


  秋風樓前堂,慘叫聲不住響起。


  那老鴇被掛在橫樑上,被抽打的慘叫連連,沒多時,似已被抽的昏了過去,沒了反應。


  「老闆?」


  打手示意。


  前堂大椅上,一面色陰柔的中年半坐半卧,冷哼一聲:

  「本是念你母女伺候的好,提你做了個媽子,卻給我惹事!不樂意被鞭打,那就拖出去喂狗!」


  「不,老闆饒了我!」


  老鴇被嚇醒了,連連求饒,涕淚橫流。


  蘇曇亦冷笑一聲,示意打手繼續,自個則緩緩起身,踱著步:


  「六扇門的銅章捕頭白嫖,這莫非不是好事?你個賤皮子硬給我作成壞事,大老闆撤了份子,你知道有多少家想吃下老子嗎?!」


  「打,使勁打!」


  越說,蘇曇亦越是生氣,最後,竟奪來鞭子,只一鞭,就將那老鴇抽下了房梁,一張臉都成了黑紫色。


  幾乎被一鞭子抽死!


  「賤皮子!」


  蘇曇亦丟了鞭子,余怒未消,本想補上一鞭將其打死,但見她模樣噁心,擺擺手讓人將她拖下去。


  「老闆,那白嫖的六扇門捕頭……」


  幾個打手湊了上來。


  「這賤皮子蠢,你們也蠢?那捕頭嫖的是這群賤人,人情卻是老子的,這個道理,你們居然也不明白?」


  蘇曇亦怒罵了幾聲,突然止住。


  就見夜雨之中,一行人緩步而來,有人撐傘,有人抬箱,有人緩步踱行而來。


  「就,就是他!」


  被嚇的瑟瑟發抖的小圓帽指著來人。


  「嗯?」


  蘇曇亦眼神一亮,也不顧大雨瓢潑,直接就迎了上去,瞥一眼鐵皮箱子,笑著拱手:


  「楊大人太也客氣了!以您的尊貴,這些賤婢能伺候您是她們八輩子修來的服氣,哪敢要您一兩銀子?」


  瞥了一眼面前這面色陰柔卻硬擠出恭維笑容的中年陰柔男,楊獄也不答話,徑直走入大堂。


  蘇曇亦笑容一僵,心中突生不妙。


  因為他聞到了極為濃烈的血腥氣,也嗅到了極為危險的氣味……


  他不是來送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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