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逃出生天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逃出生天
匈奴騎兵的眼睛是通紅的,因為他們的主子,他們的大單於剛剛下令,讓他們在不到百步的距離全力加速,要用軀體將麵前的敵人撞入流沙坑。
可是那樣做的結果,就是他們自己也無法幸免,越是靠前的士兵,越有可能被身後的同伴撞到跟著那些難纏的中原戰士一起送命。
所以,即使現在眼前這些敵人宛若螻蟻一般被絞殺毀滅,他們眼裏仍然沒有一絲欣慰,隻有不甘和憤怒,送死,這不該是一個英勇的匈奴勇士的結局。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拉開間距!分批撞擊!”
這個聽起來讓人耳朵不舒服的聲音,此刻竟然宛若天神一般使人心中充滿感激。
匈奴戰士們趕忙相互拉開距離,讓原本密集的陣型出現些許空隙,這樣一來,憑借他們高超的技術,在撞擊發生的那一刻,完全來得及勒住韁繩,而那些許空隙足夠讓身後同樣騎術精湛的隊友發起再次攻擊。
發出命令的人自然是沙爾汗,他不顧冒頓有些難看的麵容,直接下達指令。
“我們需要足夠的武力來壓製那些人。”這是沙爾汗的回答,他所說的那些人,指的自然是在武力奪權後,心懷怨恨的匈奴貴族。
冒頓眼神冰冷,看著沙爾汗輕輕搖頭,心意相通的二人有很多事不需要語言也可以表達出來,沙爾汗明白,冒頓對於這些在背後動手替他奪得單於大位的人,並沒有那麽信任。
也難怪,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最讓人厭惡與不安的,就是曾經出賣背叛過的人,即使這個人表現的有多麽忠誠,你就是無法全心全意相信他。
可是看著沙爾汗眼裏的苦澀之情,冒頓最終還是沒有駁回他的命令,因為他意識到了一個沙爾汗注意到而自己忽略了的問題——匈奴沒人了!
雖說冒頓是單於的長子,但是在匈奴,從來不是靠出生時間來決定一個王子的地位,而是靠他的母親,準確的說,是母親的家族。
冒頓的母親是扶餘的俘虜,用中原人的說法,他連妾生子都不算,而扶餘早已滅絕,就算沒有滅絕,以扶餘和匈奴的血海深仇,冒頓在匈奴也沒有足夠的母族力量來支持。
這是他的劣勢,卻也是他的強處。沒有母族的牽連,那些原本與單於王庭關係偏遠的部落,就有了通過巴結他而上位的可能,這也就是包括瑪坤和達拉甘等人在內的支持冒頓的部落投向他的原因。
這些人的崛起,注定了舊有貴族勢力的削弱,而這種削弱,不是名義上的削弱,必須是實打實的武力打擊,換句話說,別看瑪坤等人現在滿臉傲然,那都是有原因的,在冒頓的授意下,他們可不隻是對自己的長輩進行了反抗與殺戮,那些保護著王庭,支持冒頓弟弟們的老貴族,也沒有逃脫他們的屠刀。
換句話說,匈奴的兩大主力,其一,單於王庭親信部落,在冒頓的陰謀下受到了重創,其二,日逐王的親信部落,在與東胡的戰爭中消磨一空,唯一的幸存者也被冒頓的人斬殺殆盡。
現在的匈奴已經到了兵力與人口都空前虛弱的時候,即使知道眼前這些人心懷鬼胎,對自己隻是陽奉陰違,可是沙爾汗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自己目前確實還需要這些人來維持自己在武力上對於其他反抗者的壓製。
“次第進攻!將敵人撞入流沙!”冒頓帶著些許不甘的聲音響起,達拉甘等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看著沙爾汗的眼神越發複雜起來。
他們感激沙爾汗關鍵時刻的出手幫助,但是,這個人的存在,注定了要有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壓著他們的前途,這種複雜的心思,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論期間經曆了怎樣的勾心鬥角,總之,騎兵們的陣型發生了改變,因為生命得到了保證,他們的士氣更加高昂。
默軍盾兵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見識到了這些匈奴精銳的神奇馬術。
騎士與騎士之間間隔著一匹駱駝大小的距離,在騎士精準的操控下,每一頭駱駝都準確地用他的前蹄擊中默軍戰士的軀體,緊接著,默軍戰士被巨大的力量掀翻,倒飛出去,而這些駱駝也在騎士的控製下揚起身子,半個身子在空中橫移,轉向了剛剛留出的空隙。
隨著第一波的騎士轉身,第二波騎士緊跟著殺到,他們從前排駱駝的尾部衝出來,做出了與前排完全一致的動作,一腿踢開默軍戰士擋路的身子,然後回身。
一波又一波的騎士,宛若一陣又一陣的浪潮拍打著默軍戰士形成的堤岸,堤岸在浪潮拍打下粉碎,後退,浪潮則在衝擊後緩緩後退,平靜落幕。
被駱駝踢飛的戰士,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落入了身後的流沙裏,落下那一刻,他們是有知覺有意識的,可是沒有一個人開口求救,他們不願意在這樣危險的時刻還讓同伴為自己分心。
波浪持續推進,持續拍打,默軍的陣型被壓縮了一半有餘,距離全軍覆沒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郭嘉沒有心思考慮那麽多了,看到落入流沙的戰士,他拚盡全力想要救起他們,如果不是任塗攔著,郭嘉幾次都已經隨著戰士摔進了流沙。
郭嘉瘋了一般抓住一名戰士手裏的盾牌,可是那名戰士隻是衝他微微一笑就鬆開了手中的盾牌,任憑郭嘉如何呼喊,都無濟於事。
“結盾!結大盾!”看著手裏的盾牌,郭嘉幾乎喊啞了嗓子,默軍特製的盾牌可以相互拚接,自然也可以拚接成一個大型盾牌。
任塗想起當初蒙恬追擊馬賊後回來說的話,巨大的毛氈可以讓人馬在沼澤上簡單行動,郭嘉也試圖用大盾托住落下的戰士,那是不是意味著,人完全可以利用大型盾牌在流沙上行動呢?
想到這裏,他直接命令身邊的護衛卸下盾牌,拚接一處,形成了一個和自己等高的大盾,然後,沒等郭嘉注意到,就讓一名親兵抱著盾牌跳向了流沙。
等郭嘉看到時,那名戰士已經笨拙地以遊泳的姿態在沙漠裏挪動,不多時就遊到了郭嘉的麵前。
郭嘉見狀大喜,“快!拉兄弟們起來!”
可是沒人聽他的命令,所有人都知道,拉起來,不過是等著再次被匈奴人踢下去罷了,苟活一時能有什麽用?
一隻巨大的手掌突然從背後掐住了郭嘉的琵琶骨,任憑郭嘉武藝高超,此刻也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任大哥!你幹什麽!”
任塗雙手擒拿著郭嘉,身子躲避著郭嘉強烈的反抗,說到:“我隻是在做你早就該做的事!”
說罷,用眼神示意幾名戰士在流沙邊緣安穩站好,確認幾人站位沒問題後,任塗咬著牙悲切道:“弟兄們,走好!”
幾人相視一笑,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著流沙跳了下去,不過他們跳下的姿勢都很奇怪,張開雙臂,讓自己成一個大字型,這是剛剛觀察同伴摔落後得到的能夠掙紮最久的姿勢。
一個戰士跳下去,另一個戰士踩著他的身子跳向更遠的地方,緊接著又有人跳向更遠處,不多時,一個個緩慢沉底的身子,鋪出了一條求生之路。
見戰士們跳入流沙,任塗將郭嘉扔到了剛剛拚接出來的大盾牌上,“你早就有離開的方法,可是卻執意陪我們赴死,我們又怎麽舍得你就此隕落?
公子,不要掙紮,不要猶豫,別讓弟兄們白死!
冒頓選了一條絕路,但是那也代表著,你一旦從這個方向離開,他短時間內追不上你的,走吧,別急著報仇,你還年輕!
走吧!”
說完,把載著郭嘉的盾牌往前一推,郭嘉本想掙紮著回去,和任塗並肩作戰,可是那些早就跳下來的戰士用殷切眼神看著他,讓他怎麽也無法動身。
這些爬在他前路上的戰士,用手狠狠推動郭嘉所在的盾牌,讓盾牌飛速滑動,緊接著,剛剛跳到遠處的戰士伸手一推,給了盾牌更大的加速度,讓郭嘉滑動地更快,更遠……
就這樣,這群戰士用生命接力,將郭嘉送出一大段距離,一段足以讓郭嘉清醒的距離。
郭嘉緩緩從趴臥的姿態半跪在盾牌上,以金杖和長槍為船槳,在沙地裏滑動前進,隔著遠遠的距離,郭嘉看到,冒頓的騎兵在最後一道人牆前停了下來,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冒頓那癲狂的叫聲:“啊!為什麽!為什麽!”
他想不明白,這樣的絕路,郭嘉怎麽還能逃得掉,他為什麽總是那麽好運!難道他真的天生就是將來毀滅自己的那個人嗎?
看著麵前冷笑不止的任塗,冒頓心中氣不打一處來,他一鞭子抽在任塗臉上,“你在笑什麽?郭嘉像隻逃命的老鼠,在我的軍威下逃走,難道這也值得你驕傲嗎!”
“當然,當然值得,因為不論是你還是我,大家都知道,今天隻要他能逃走,那麽,總有一天,該逃的人會變成你。
哈哈哈!冒頓,恐懼吧,絕望吧,那個人,注定是你一生的噩夢了!”
冒頓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可惜,你看不到他回來那一天了。
來人,撞死他們!”
“哈哈哈!死有何懼?冒頓,我死了就解脫了,你活著,就要一直生活在陰影中!”
“閉嘴!殺了他!”
就在騎士們準備奔騰起來,將最後的敵人衝撞下流沙中時,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聲音傳了過來:“誰敢殺我任大哥!”
任塗原本平靜的臉上突然出現驚恐之色,他難以想象,郭嘉竟然又回來送死了?
“公子,不要……”話還沒說完,任塗的表情就變得和周圍的匈奴人一樣,滿臉的難以置信。
在他的麵前出現的,是一條船,準確的說,是一艘巨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