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卸掉擔子

  而如果你一開始做的惡事，那麽最後，回到你身上的，便是惡果。


  朱濂溪會有今日之下場，便是因為他一開始種下的，便是惡的種子。


  如此一來，又怎麽可能在最後，收獲善果呢？

  懺悔、原諒他是老天爺的事。


  而她要做的，便是送他去見老天爺。


  “你一定是在想，怎的這世間沒有一個好人，全部都背叛了你吧？”


  裴梟然俯視著在冬日的寒風中身穿單薄的囚衣，被凍得瑟瑟發抖、麵容慘白的男人，笑著開口。


  那男人頓了頓，卻是低頭不語。


  顯然，她猜中了他的心思。


  裴梟然嘲弄一笑，道：

  “不瞞你說，我從未背叛過你。


  之所以會這麽做，不過是為了報你曾滅我滿門之仇而已。


  而背叛的那個人，是你才對。”


  “什麽？！”


  朱濂溪震驚抬頭，一夜未睡的充斥著紅血絲的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


  “你……你都知道？

  不……不可能！你怎麽會知道！”


  “我怎麽會不知道？”


  裴梟然笑著反問：

  “我死的那日，六月飛雪，實有大冤。


  所以，老天爺為了幫我洗刷冤屈，便給了我第二次重生的機會。


  瞞了你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啊……”


  朱濂溪頹然的跪坐在了地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他就說，如此忠心不二的裴梟然，怎麽可能會背叛於他！

  卻原來，人家跟他一樣，也是從前世而來，並且是來專門找他報仇的！

  既是仇人，又何談‘背叛’？

  而真正背叛她的，反而的確是上一世的自己……


  朱濂溪呆呆的看著地麵，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恩怨已了。


  此後若還有輪回往世，便再也不必相見、相識、相戀了。


  裴梟然感覺自己得到了徹底的解脫，渾身驟然變得輕鬆了許多。


  她沒有多看這個昔日深愛的男人以及丈夫一眼，轉身，毫不猶豫的走下了刑台。


  而台下群情激奮的百姓，則如上一世對待裴梟然那樣，對他口沫橫飛的唾罵著，爛菜葉、臭雞蛋鋪天蓋地的朝他襲來……


  之後，長刀落下，人頭隨之落地。


  但是連日來下了多日的大雪，今日，卻是一片也沒有見到。


  隻有狂風在呼號著，日頭勉力破開重重積雲，在天地間灑下一層柔柔的暖光。


  天晴了。


  ——


  又是一年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裴梟然收拾著簡單的行李，決定前往在山中新建好的小屋中居住。


  “梟然，你瞧，這是咱們夫人剛給你送來的一套胭脂水粉，說是新出的，叫‘桃花麵’。


  現在，雉京裏頭的女孩子們都在爭相買這個呢！


  聽夫人說，這是她特地留下來給你的，手頭已經沒有貨了，要加緊再出才行。”


  桑蠶走進來，捧著一個精致的錦盒，笑吟吟的對裴梟然說。


  裴梟然停下手中動作，看著那錦盒，長長的歎了口氣。


  自從她娘的胭脂鋪子開張以後，裴梟然的梳妝台上，就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胭脂水粉。


  偏偏她是個不愛紅妝愛武裝的姑娘，平時若非重要場合，根本就懶得化什麽妝。


  而自從退出朝堂以後，來找她的人也越發少了，她化妝的次數，也呈斷崖式的下跌。


  可偏偏，為了報答當年吳家收留的恩情，寒蟬將吳家封為了皇商。


  連帶著吳氏的鋪子，都跟著變得紅火了不少，新品也層出不窮。


  加之吳氏出的東西都是物美價廉，哪怕平民百姓家的姑娘也能用得起，一時門庭若市、客似雲來，熱鬧的緊。


  於是，裴梟然的梳妝台上，便變得更加擁擠了……


  “桑蠶姐姐，收拾出幾套材料比較貴重的，送去給寒蟬姐姐用吧。”


  桑蠶點點頭，笑著轉身去幫裴梟然收拾梳妝台了。


  招來丫頭將物品送去宮中之後，桑蠶忽又想起一事，有些猶疑道：

  “對了，梟然，還有一事……”


  “什麽？”


  見她說了一半又不說了，裴梟然好奇轉頭，看向桑蠶。


  桑蠶神色有些複雜，不答反問道：


  “不知你還記不得……那個叫伶羽的丫頭？”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裴梟然一時還真想不起來，這到底是哪個人。


  桑蠶見她滿臉疑惑，又加了一句，道：

  “就是那個當年被嚇得癡傻了的……”


  裴梟然長‘哦’了一聲，一臉恍然大悟道：


  “原來是她！怎的了？”


  桑蠶有些為難道：

  “咱們不是要搬去山中居住嗎？

  那……這次，要不要再帶上她了？”


  當年盡管伶羽背叛了裴梟然，但裴梟然仍是留下了她一命。


  因為那時的伶羽已然變得癡傻，若是得理不饒人，便顯得有些欺負人了。


  而且，留下她一命，她也再不能掀起什麽風浪了。


  於是，裴梟然便當真將她留了下來。


  而後，不管裴梟然搬去哪裏居住，都將她帶在身邊。


  裴府大火之前，下人們還特地將伶羽也一起給帶了出來。


  之後裴府重建，又將她帶了回來。


  隻是，這些都是下人們的事，裴梟然很少過問。


  時間一久，事情一多，竟是險些忘了還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裴梟然想了想，道：


  “若是留下，我走之後，怕是也不會過的好，還是一起帶走罷。”


  雖然裴梟然很少過問，但沒她的命令，誰也不敢拿伶羽怎麽樣。


  但她走了可就不一樣了。


  一個癡傻之人，誰都可以欺負了去。


  到時候，怕是死了，都沒人會關心。


  桑蠶點點頭，又道：


  “別說，這人雖然癡傻了，有些本事，卻還是留著的。


  前些日子，我有條蠱蟲跑丟了，滿府的找尋……”


  看到裴梟然瞬間變得驚恐的表情，桑蠶忍笑道：


  “別怕，那蠱蟲對人無害，隻愛吃蚊蟲，是我專門養來在夏日防蚊用的。”


  見裴梟然的表情恢複正常，桑蠶才接著道：


  “找著找著，便找到伶羽那兒去了。


  結果，推開她住的屋子一看，裏麵牆上、地上，都畫滿了鬼畫符。


  我還以為她在畫符咒詛咒你，忙上前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