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困獸
裴梟然一怔，回頭看他，卻正對上一雙正專注望著自己的眼眸。
她忍不住笑了笑，道：
“我娘也是這麽說的，不過我倒沒覺得自己瘦了多少。”
的確是沒有瘦多少。
所以隻有真正關心她、將她整個人都深深地印刻在心上的人，才會發現這一點細微變化。
張澤清微微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默默地將她送回院子，看著她走進院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才轉身走了。
裴梟然進了自己的屋子，點亮了一盞燭燈，發現屋子裏收拾的幹幹淨淨、齊齊整整，跟她走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不過到底是年紀大了，潘嬤嬤已經睡下了，屋子裏的燈也是熄的。
裴梟然沒有去打擾她，在自己的屋子裏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站起身來，朝著裴醒山的院子走去。
也不知道她爹現在在哪個姨娘那裏，等到了她爹院子的時候，問問那些下人再說吧。
不過，令裴梟然沒想到的是，裴醒山居然哪裏也沒去，就在自己的院子裏。
聽著下人的回報，裴梟然一臉納罕，摸了摸下巴，心說，鳥兒還有不啄食的一天？
她問道：
“爹爹可睡下了？”
那下人搖搖頭，道：
“還未呢，老爺近些日子心情一直不佳，睡得都比以前晚，還常常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小姐若是進去了，一定要仔細說話，以免不小心惹了老爺，反招來一通斥責。”
看來已經有人不小心惹過她爹並招來一通斥責了。
裴梟然倒是不怕，對那下人道：
“多謝提醒，帶我進去找他吧。”
下人低頭道：
“是，小姐裏麵請。”
裴梟然慢悠悠的跟著下人一路到了裴醒山的起居室。
裴醒山果然還沒睡，穿著一身寢衣坐在桌邊正看書，聽到有腳步聲傳入耳朵，不禁皺了皺眉，一臉不耐的轉頭朝門口看去。
下人連忙道：
“老爺，六小姐求見。”
裴梟然踏進屋來，撩起裙擺雙膝跪地，叩頭道：
“不孝女梟然給爹爹請安。”
裴醒山看到她，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很快收斂了神色，沉聲問道：
“可將離王殿下平安送回了封地？”
嘖，她娘和二姐三哥一見到她，先問她如何。
她爹倒好，先問別國的王爺如何。
裴梟然直起身子，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應道：
“梟然已將離王殿下平安送回封地。”
裴醒山微微點頭，將視線重新放回手中的書頁上，道：
“若再無事，便回去吧。”
嘖，都說兒行千裏母擔憂，果然隻有‘母’擔憂，她親爹是一點兒都不擔憂的。
裴梟然習以為常的站起身來，拍拍裙擺，道了聲‘爹爹注意身子，早些歇息’，轉身便往外走。
卻聽裴醒山又道：
“慢著。”
裴梟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裴醒山，不解的問道：
“爹爹有事？”
裴醒山神情有些不自在，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才問道：
“你回來之後可有進宮去麵聖？”
裴梟然點點頭，道：
“有啊。”
“那……聖上說了什麽沒有？”
裴梟然再次點點頭，道：
“說了啊。”
裴醒山神色一動，站起身來上前兩步，難掩急迫的問道：
“聖上都說了什麽？”
“嗯……”
裴梟然敲了敲下巴，望著裴醒山難得失態的樣子，忽的笑了。
她一臉開心道：
“陛下說了，梟然這次的任務完成的很好，要給梟然賞賜呢！”
果然，一聽這話，裴醒山的臉色重新又沉了下來。
裴梟然幾乎可以肯定了，她的爹爹並不是自願留在京裏的，怕是被聖上尋了不知什麽理由給扣下的，這才一直心情不佳。
看這反應，她爹爹似乎連聖上的麵都見不到了，不然也不會來問自己聖上都說了什麽。
看來，她當初在赤宣帝心中種下的那顆懷疑的種子，已經開始破土發芽了。
而裴梟然猜的沒錯，裴醒山的確是被赤宣帝給找理由給‘扣下’的。
赤宣帝以裴醒山戍守邊疆多年，抗敵無數、戰功赫赫、勞苦功高，卻與家人聚少離多為由，準許裴醒山留在京中好好休養一段時日，並讓裴醒山手下的幾名副將共同暫代他管理西疆所有事務。
至於到底休養多少時間，赤宣帝卻並沒將話說明。
換言之，可以休養一天，也可以休養完下半輩子，全憑赤宣帝的一句話。
裴醒山知道這事兒跟老太太脫不開關係，當初要不是老太太在給裴梟然這個嫡女做的參加宮宴時穿的衣裳上動手腳被人發現，也不會引發後頭的一係列事端。
更要命的是，老太太還實打實的敲了聖上一悶棍，雖說當時聖上將老太太身邊的下人都給處置了，但沒處置了老太太這個真正的凶手，聖上能甘心嗎？
聖上當初因為他在宮宴上為了幫老太太脫罪、為了掩蓋他縱容家中姨娘欺壓嫡出而屢屢說謊沒有處罰他時，裴醒山就知道，後頭會有更大的懲罰。
這不，這懲罰不就來了？
赤宣帝知道僅憑那些罪名和自己心中對於裴醒山有造反意圖的猜忌，還不足以完全剝奪裴醒山手中的權勢。
而且裴醒山這些年在西疆恐怕已經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勢力，一旦這麽做了，怕是會引起西疆動亂。
所以赤宣帝隻是找借口將他扣留在了京中。
但這對於裴醒山來說，已經算是天大的災難了。
雖然裴醒山沒有被革職，手中的權勢也都還在。
但是，這些權勢在雉京中能發揮什麽作用呢？
對於一個大將軍來說，戰場才是他能夠呼風喚雨、發揮作用的地方啊！
裴醒山想去找赤宣帝好好談一談，以西疆形勢險峻，萬不能沒有主帥坐鎮為由，請求赤宣帝讓他回到西疆。
當然，作為回報，他可以讓老太太悄無聲息的得了‘急病’而死，讓赤宣帝能夠咽下那口被老太太打了一拐杖的氣去。
但，赤宣帝卻總以各種理由避不見他，次數多了覺得煩了，也懶得再找理由敷衍了，每次聽到他要麵聖的通報，都直接讓趙順出麵請他回府。
裴醒山怕因此而惹惱了赤宣帝，反而為自己惹來更大的禍事，便隻好強自按捺下心焦，暫時作罷。
他在朝中倒是有不少好友和盟友。
但是，赤宣帝又沒有處罰他，若是這些好友和盟友跳出來為他說話，逼著赤宣帝讓他回西疆，不就顯得他和那些好友、盟友們不識好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