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老而無德
赤宣帝也不知信了沒有，不動聲色的問道：
“不知梟然犯了什麽錯，竟惹得老太太要親手給她一個訓誡呢？”
裴醒山抬頭看了裴梟然一眼，道：
“頂撞長輩，出言不遜，行為無狀，家母還聽她的堂姐說，她在外麵亦不懂得收斂，老太太見她這些日子常常進宮，生恐衝撞了陛下，這才不得不出手，想要給她一個教訓，也是怕她得罪了貴人，被人責罰。”
哦~看來她猜的沒錯，今日的事，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勞要歸功於她的堂姐裴幼敏。
她記下了。
赤宣帝哼笑一聲，臉上終於有了表情，隻不過卻全是嘲諷。
他反問道：
“朕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說家中有孩子不敬長輩要躲在門後偷襲來罰的，哈哈！裴愛卿，你們家可真是讓朕大開了眼界！”
裴醒山也知道老太太這件事做的荒唐至極，但事已至此，又關乎生死，他隻能竭力為自己的親娘開脫。
而且，與其犧牲他的親娘，不如犧牲一個他不喜歡、也不喜歡他的嫡女，更為劃算。
因此，裴醒山毫不猶豫道：
“梟然會武，老太太曾想讓丫頭教訓於她，沒想到反被她打倒在地，因此，迫不得已之下，老太太隻能出此下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爹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的意思是，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錯全都在她？！
是她太過頑劣不聽管教，逼的老太太沒有辦法，隻能躲在門口，用偷襲的辦法來訓誡她？
也是她連累了陛下，陛下才受到傷害的？
她爹是這個意思吧？！
她會武倒是沒錯，更何況赤宣帝也親眼見過她射死一頭猛虎。
所以，她爹的這套說辭，還真是有理有據，讓人找不出任何可以辯駁的地方來呢！
裴梟然想了想，竟是一個字都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低下頭，狀似無措的揪扯起自己的衣角。
“梟然，”赤宣帝轉頭看她，問道：
“你爹說的，可都是真的？”
裴梟然眨眨眼睛，抬眸看向赤宣帝，眼圈紅紅的，圓圓的大眼睛裏淚光閃閃，帶著幾分生怕沒有人會相信她的害怕，哽咽著小聲道：
“梟然、梟然沒有。”
赤宣帝也不相信她會有，誰叫老太太自己先露了餡兒呢！
他可沒忘記宮宴那晚發生的事，一個給嫡親孫女的衣服還不如庶出孫女好的祖母，會如裴醒山所說，如此真心實意的為裴梟然著想嗎？
還說什麽怕她在外麵得罪了貴人招來責罰，他自打見到這個小東西開始，怎麽就沒聽到她一句頂撞，看到她一點失禮？
還有什麽裴梟然打倒了丫頭、頂撞了長輩，怕都是裴醒山為了保住老太太而胡編亂造出來的！
當然，如果沒有宮宴上的那件事，也許赤宣帝還會懷疑一下，畢竟裴醒山的這番話哪怕經過仔細推敲，也是沒有破綻的，裴梟然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在家裏總會比較放鬆，說不定無意中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得罪了老太太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她會武也是真的，如果有丫頭要來打她，她自然也會反抗。
可是……
自宮宴上發生的那些事以後，赤宣帝就再也不相信從裴醒山嘴裏說出來的‘鬼話’，和老太太對於嫡出們的‘真心’了。
他看著小姑娘被自己的親爹汙蔑後束手無措的模樣，心下一疼，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肩膀，道：
“別怕，朕相信你。”
裴梟然含淚點了點頭，強忍淚水的小模樣惹的人愈發心疼。
其實她完全能夠找得出理由來反駁裴醒山的話，比如讓老太太親口說說她到底是犯了什麽錯，又是說了什麽頂撞了長輩還打倒了丫頭的，再叫來幾個當時在場的丫頭來對質對質，對對口供，裴醒山的謊言便不攻自破。
但她沒有，因為，她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法子。
裴醒山不是說因為自己頂撞了長輩，老太太才來打自己的嗎？
一般來說，小輩若是頂撞了長輩的話，不嚴重的就打個嘴巴，抽幾下屁股，嚴重點的，就會被罰關祠堂，麵壁思過個幾年之類。
可老太太那一拐杖，似乎並不是僅僅隻想‘訓誡’自己一下啊……
關於這一點，恐怕切身體會到了那一拐杖的威力的赤宣帝，最有感觸了……
所以，此時無聲勝有聲，
果然，一直在默默忍受著傷處疼痛的赤宣帝在重新看向裴醒山時，冷笑出聲，帝王之威凜凜而現。
他道：
“姑且先不論那些事梟然到底有沒有做過，裴愛卿，你口口聲聲說老太太是因為梟然頂撞了長輩而想要給梟然一個訓誡，那麽，朕問你，一個訓誡而已，老太太又為何會下手這麽重？”
他看著裴醒山瞬間為之一變的臉色，冷冷道：
“如若不信，朕可以立即帶你去屋子裏親眼查驗，看看你家老太太下手有多麽重！這幸而是打在朕的身上，若是打在梟然這個孩子的身上，怕是半條命都沒了！你家老太太好大的威風！犯了一點小小的錯處就動輒對堂堂國公府嫡女下毒手，她是長輩沒錯，可卻是個年老失德的長輩！”
他轉眸看向正抱著胳膊倒在地上哀哀呻|吟的老太太，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場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的道：
“朕不管你們府裏有多少齷齪事，也不管你們因為自己的出身而對嫡出有多大的偏見！總之，從今往後，裴梟然若是出了一點事，朕就算在你們頭上，到時候你們裴府裏的所有人，統統提人頭來見朕！聽清楚了沒有！”
除了仍舊陷入昏迷的裴幼敏之外，裴府諸人皆是臉色一白，不敢怠慢的齊聲應是。
赤宣帝收回目光，指了指自己受傷的那條腿，寒聲道：
“不管出於什麽目的，膽敢對朕下手，都該死，但朕念在你裴家世代忠良的份兒上，就不予重罰了，隻削去凶手一品誥命之封，再罰二十大板吧。”
就老太太那副整日養尊處優、金嬌玉貴的老身板兒，能經受得住二十大板？
別說二十大板了，怕是十板子下去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