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百口莫辯

  裴醒山卻絲毫不為所動,看向程氏的眼光是前所未有的淩厲與陰冷,他惡狠狠道:


  “在老太太麵前你還算有點體麵,但若放在外麵,你就是個奴才!別去肖想那些你不該肖想的東西,若是敢讓那些東西連累了我,連累了這個家,老子要你好看!”


  說到最後,氣急敗壞,連粗口都不自覺爆了出來。


  裴梟然默默退到大哥和三哥的身邊,抄著小手與哥哥們一同看熱鬧。


  裴潤之和裴雨軒先前還在為妹妹受人欺辱而心疼憤恨,此時卻也是滿頭霧水,不約而同看向自家小妹,那眼神裏明晃晃的寫著:

  你幹了啥?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裴梟然衝他們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無辜。


  程氏在裴梟然麵前敢耀武揚威,在裴醒山麵前卻萬萬沒這個膽子。


  所以,她隻能強忍下眩暈和劇痛,以及心頭的驚怒交加,打碎牙和血吞的爬到裴醒山腳邊跪好,揚起半邊滿是淚痕的臉,哽咽道:


  “老爺,妾身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竟惹得老爺如此大動肝火,妾身願意以死謝罪,但在死之前,老爺能告訴妾身,妾身到底做錯了什麽嗎?”


  她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在想,等她知道了是誰在陷害她,一定活剮了對方!


  她今日滿頭珠翠、一身綾羅,現下珠翠也歪了,綾羅也髒了,狼狽的很,但勝在容色好,淚眼婆娑的樣子別有一番令人憐惜的風情。


  本以為這副樣子能惹來裴醒山一二分的憐惜,誰知,裴醒山居高臨下看向她的目光裏卻愈發冷冽,寒聲道:


  “你不知?”


  他抬手一指裴梟然,問道:“不是你要她給你行禮的嗎?”


  程氏一時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心中驚駭莫名,以前也不是沒有當著裴醒山的麵讓裴梟然給她行禮,怎麽裴醒山今日才發難?


  他不是因為自己的出身,而一向待嫡出不喜嗎?

  裴醒山看她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伸出兩隻用力捏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道:


  “她給你行的那個禮,是宮裏的宮女,對皇後方能行的禮。”


  沒錯,朱雀的禮儀較為複雜,宮裏自有一套規矩禮儀,雖然看起來和外頭的差不多,但總存在細微差別,是先人為了區別天潢貴胄與平民臣子有別而定下的。


  裴梟然上輩子在宮中待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她自己是皇後,見過給她請安的宮女不知凡幾,因此模仿起宮女給皇後請安的動作儀態來,也是惟妙惟肖。


  程氏隻是個姨娘,仗著這府裏與別府裏風氣不同才有了點體麵,但若放在別的府裏,就如裴醒山所說的一樣,她隻是個奴才而已,別說去看看宮女是怎麽給皇後行禮了,就連皇宮的大門都進不去。


  所以輕易就落進了裴梟然的圈套裏。


  不過程氏也不笨,當即就轉過了彎來,泣聲道:


  “老爺!妾身自知身份低微,所以,既是給娘娘行的禮,妾身定是連見都未見過,又怎會教給梟然呢?”


  裴醒山的目光陰惻惻的轉向裴文長,緩緩道:

  “你是沒見過,但你身邊的人,定然見過。”


  由於偏寵庶出,所以裴醒山總是找盡機會帶著裴文長去聖上麵前露臉,偶爾也會見到皇後。


  裴文長萬萬沒想到連自己都被扯進這灘渾水裏,連忙叫屈道:

  “兒子再膽大包天,也萬萬不敢肖想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後陷害,請父親明察!”


  說著,一雙陰毒眼睛死死瞪向裴梟然,厲聲道:


  “裴梟然!是誰教你這麽做的?!說!”


  裴梟然渾身一個哆嗦,假裝被這厲喝嚇了一跳,隨即怯怯的咬了咬下唇,出聲道:

  “是……就是桃麗姐姐呀……”


  桃麗此刻恨不得掐死這個死小孩!


  “沒有!奴婢可以對天發毒誓,奴婢絕對沒有!”桃麗立刻對天豎起三指。


  裴醒山浸淫官場多年,粘上毛比猴還精,早就想到這一層了。


  可是,裴梟然才六歲,至今為止他還沒帶她進過宮,她那幾個嫡出的哥哥倒是有可能教她誣陷程氏,但裴雨軒和裴炎赫他從不提攜,裴潤之就算立過軍功,都被裴醒山想方設法抹去了大半,最後隻得了個五品昭德將軍,五品,自然是還不夠格見聖上的。


  至於她的母親……出身商戶,身份低賤,懦弱膽小,哪怕有機會跟著他進宮,也是萬萬不敢教給裴梟然這些的。


  所以,教給她這些的,一定另有其人。


  裴醒山眯起眼睛,看向裴梟然,盡量放柔聲音,循循善誘道:


  “梟然,除了這些,桃麗姐姐可還曾教過你別的什麽沒有?”


  裴梟然仰起臉來,佯裝想了想,點點頭,用孩童獨有的清澈聲音脆生脆氣的道:


  “有的,桃麗姐姐還說,程姨娘有個弟弟在軍中做大官,不過現下羽什麽……未豐,等他將來手握大權,厲害了,就會助爹爹你打倒皇帝,然後讓爹爹你做皇帝,程姨娘做皇後。”


  “六小姐!”桃麗幾乎是尖叫起來:


  “奴婢何曾說過這些話?!六小姐切莫胡說八道!”


  裴梟然對對手指,一臉委屈的看向裴醒山,那小表情似乎在說:事實就是這樣嘛……人家才沒有胡說八道。


  裴醒山抬腿,一腳將桃麗踹飛出去。


  他是武官,這一腳的力氣非同小可,桃麗當場就沒了聲息。


  這一下,就連哭天搶地的老太太都嚇得瞬間噤聲,屋內一時寂靜的可怕,明明燒著地龍和好幾個炭盆,人人卻都覺得一股寒氣自腳底冒出,瞬間貫穿身體。


  裴醒山麵無表情的看向程氏,道:


  “你好大的野心,這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我記得,你弟弟在我手底下做事這件事,隻有你與我二人知曉。”


  床上的男人好說話,在程氏求裴醒山提拔一下自己那個整日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弟弟的時候,裴醒山答應下來,並讓她不許對任何人說那是他弟弟,不然就會有禦史參他用人唯親,影響他的仕途和名聲,當時程氏答應的很爽快。


  程氏那個弟弟雖然沒什麽本事,但勝在油嘴滑舌,常用馬屁將裴醒山拍的舒舒服服的,所以裴醒山打壓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親兒子隻做了個五品的昭德將軍,卻讓程氏那狗屁不通的親弟弟做了三品的安遠將軍。


  程氏徹底傻了,饒是她腦筋轉的再快,此時此刻,也完全找不到為自己洗清冤屈的證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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