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需要找點東西,工作台那邊,有一隻已經組裝完成的十二獸首腕錶,你去看一看,然後給我提點意見吧。」晉然給買買買下達了一個任務。
買買買終於明白,剛剛二師兄和三師兄為什麼要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了。
讓她這麼一個小菜鳥,給帶著天才光環出道的獨立製表人以及最年輕的非遺傳承人「提點意見」,這不擺明了強人所難嗎?
雖然,買買買前前後後加起來,在工作室已經工作了一年多,但是她和晉然說話的機會並不多。
買買買到目前為止,也是一點都不了解自己老闆的脾氣。
對於普羅大眾來說,天才怎麼都是有點讓人琢磨不透的。
晉然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性格,買買買沒有琢磨過,就算琢磨,也琢磨不透。
最開始,她拿江詩丹頓的面具大師去強達工作室,希望能夠用面具大師解決自己的困境。
晉然說不能壞了工作室的寄賣規定,直接就拒收了。
引發此後一連串的風波。
又在風波的中心,很睿智地看到了經常出現的兩百三十萬這個數字的特殊意義,讓專訪記者找到了帶頭大哥幫忙說明,還用工作室的官微轉發了這則報道。
此後,主動提出修復買買買手上那些泡了水的腕錶,幫忙解決了她錢「帶頭大哥」的最後一筆賠償金。
雖然,買買買因為面具大師被誣陷監守自盜這件事情,和強達工作室的官微有一定的關係,但晉然後來做的所有的事情,早就超出了需要為誤發微博負責的程度。
還清「帶頭大哥」的賠償之後,買買買一直都想找機會謝謝晉然。
這個時候,晉然提出讓她和大師兄搭檔,完成非遺傳承人審核需要完成的一些硬性指標,買買買自然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她本來也沒有想過這個幫忙是可以給她帶來收入的,畢竟她當時和工作室還有協議,可晉然卻開了一個無比大方的價格。
就在買買買認為自己的老闆很大方的時候,晉然又一句商量都沒有地收回了她的「課時費」。
買買買一直也沒有搞清楚,在晉然公事公辦的個性後面,真實的性格到底是什麼。
褪去買老大的肆意和霸道之後的買買買,很擅長和各種性格的人打交道。
買買買說話有感染力,善於和身邊人溝通的前提是,知道對方是什麼性格。
像晉然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就會比較麻煩。
買買買和工作室的諸位師兄還有銷售,相處地都很好,自然也不希望因為不了解老闆的性情,隨口就說出什麼會讓晉然不高興的話。
買老大的特長是損人,買買買的特長是夸人。
和損人相比,夸人明顯是難度更高的一件事情。
買買買損人想要損到人無言以對很容易,做過銷售之後的買買買,想要夸人誇到心坎裡面去,卻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剛剛在樓下,大家都在,所以買買買說出自己真實想法的時候,也沒有什麼負擔,單獨被拎上來二樓讓她提意見,感覺就有些不一樣了。
剛剛晉然說讓她過十二分鐘上樓,臉上根本就分辨不出來喜怒。
因此,買買買也不清楚,晉然聽完自己之前的那些話,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每個人的雷區都不一樣,有些天才,特別不喜歡別人說他們是天才,比如買樂高,就沒有辦法接受別人說他是樂高天才。
買買買心裏面有一個大大的疑惑,晉然讓她提意見,是真的想要聽意見呢,還只是說說而已。
買買買有點擔心,不管是提還是不提意見,都有可能會讓她在失去課時費之後,又失去一份她喜歡的工作。
「表已經放在工作台了,你先過去看一看,我要在這邊找個東西。」晉然這會兒是在工作室二樓的會客區和買買買說話。
買買買猶豫了一下。
越是和對方專業有關的事情上,就越難把握一個度。
晉然做人很講原則,可買買買並不知道原則的具體內容都有什麼。
這樣就很有可能會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一些原則的底線。
但買買買還是朝工作台做了過去。
作為一個鐘錶愛好者,她實在是有些好奇。
巧奪天工的十二個青銅獸首米粒,在鑲嵌到表面上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會用什麼樣的配色,來彰顯這些獸首高貴的出生。
又會用什麼樣的細節來提現中國元素?
所有關於晉然為什麼讓自己提意見的忐忑,都在買買買見到十二獸首腕錶的「真身」之後,消失無蹤了。
買買買所有的心思,瞬間都轉移到了這隻還沒有面世的羅傑杜彼十二獸首腕錶上,壓根就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要提什麼樣的意見,才能讓晉然滿意。
這隻表,用了一種買買買以前從來都沒有在高端腕錶上見過的,可以說是有點誇張的綠金配色。
錶盤中心和羅傑杜彼的圓桌騎士限量版一樣,採用了琺琅材質。
綠色琺琅搭配黃金紋理鑲嵌技藝,很特別,也很搶眼。
只一眼,就讓買買買感受到了圓明園海晏堂「水鍾噴泉」的獨特韻味。
歐洲著名的鐘錶品牌,不是沒有做過中國元素,但從來都沒有這麼強烈的代入感。
在極具中國特色的金絲綠琺琅錶盤外圈,十二個時間刻度的位置,十二個惟妙惟肖的青銅獸首,依次落座。
「我可以用一下你工作區的放大鏡嗎?」買買買朝著晉然找東西的方向發問。
晉然停下了找東西的動作,走到了工作台的後面,拿了一個新的放大鏡出來,遞給買買買:「在樓下的時候,你不是已經研究過這些獸首了嗎?還要再研究一遍?」
「不一樣啊,之前是單純地欣賞獸首的製作工藝,那是獨立的,現在這些青銅小米粒變成了鐘錶的刻度,鑲嵌到位之後,感覺也會跟著變得不一樣。這些獸首做的這麼逼真,這裡面的微雕技藝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買買買帶上放大鏡之後發問。
「這十二個獸首,每一個都需要經過三個不同的黃金微雕工藝,我這次回去之後,找精雕大師花了半年的時間,才達到了你現在看到的效果。剛在樓下,你已經注意到了蛇首的鱗片、鼠首的毛髮、羊首的犄角、雞首的冠冕,都是在顯微鏡下雕刻完成的,如果你把放大鏡的倍數設定成二十倍,就能看到更加栩栩如生的十二獸首。」晉然找了上百家微雕工作室,才找到了能夠讓他滿意的精雕大師。
「真的是精工出細活啊。我學藝術那會兒,怎麼沒有想到要去學雕刻呢?要是學了,說不定也能復刻一下圓明園的十二青獸首。」買買買一邊有點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繼續欣賞著晉然帶回來的這隻十二獸首腕錶。
「術業有專攻,在瑞士,精雕大師一輩子就只做精雕這一件事情。」晉然回答了買買買的喃喃自語。
買買買才意識到,她把自己心裡沒什麼營養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專註欣賞一樣東西就開始自言自語的問題。
「這隻表都用了哪些材質啊?」買買買趕緊把話題帶回表上面。
「黃金、玫瑰金、鈦合金、青銅、琺琅和寶石,這些你應該一眼就能看的出來吧?」晉然顯然對買買買提的問題不太滿意。
「呃,正面沒太看得出來有寶石和黃金,光注意各種中國元素了。我翻到背面看看。」買買買順勢找了個理由。
「只注意中國元素嗎?那你都看到了哪些中國元素?」晉然也順勢為了買買買一個新的問題。
「這個啊,獸首是中國的十二生肖嘛,肯定是第一個中國元素,剩下我我得再看看,好好想一想。」買買買發現,在晉然大師給她「上課」的時候,是不能隨隨便便找理由的。
三師兄說什麼來著,就算是道歉,也得說清楚道歉的理由是什麼。
如果不是知其然並且知其所以然的情況,最好就不要再晉然面前隨便找理由了。
戴上了工作手套之後,買買買把十二獸首腕錶拿起來,放到自己的手上,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除了最能抓住人眼球的綠金色錶盤之外,這隻表的錶殼的材質也比較一目了然,採用了和圓明園十二青銅獸首契合的特殊青銅材質。
「這種材質我好像以前在哪裡見過,是不是不同的人帶,不同的使用習慣,都能讓青銅的表面,產生不同的二氧化和變色的效果,不僅古樸斑駁,顏色還會變成獨一無二的?」買買買決定由淺入深,一邊看,一邊找晉大師提出的問題的答案。
「沒錯。錶殼是青銅的。你都看到了哪些中國元素?」晉然給完肯定的答覆之後,又重複了之前的問題。
「呃,這個錶殼鏡圈有24格,可以代表我們的二十四節氣,特別有感覺。」買買買的「中國文化元素」張口就來。
錶殼的鏡圈,就是表面的最外圈,在錶盤以外,像齒輪的外側一樣。
「這樣的格子,羅傑杜彼的每一隻圓桌騎士都一樣有,你覺得圓桌騎士需要二十四節氣?這二十四個缺口,不過是囊括了整點和半點的位置。」晉然無情地揭穿了買買買拍在馬腿上的馬屁,表情看起來也有些失望。
是誰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
作為一個藝術生,有太多的設計表述,都是無中生有的,設計師自己可能都沒有想到,卻會在別人提起來的時候說:「原來還可以這麼解釋啊。」
買買買意識到晉然是認真地在和她探討這隻表,也不好意思再信口胡謅,開始認真研究這隻表的細節。
「這隻表應該是第一次把十二生肖主題,和中國的書法、中國長城、還有中國龍這三大元素融合在一起的高端腕錶。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這隻表的正面,十二個獸首底的方塊比例,是模擬長城磚的效果。還有更多的中國元素,是通過表的背面來呈現的,比較有意思。」買買買盡最大的努力燃燒自己身體裡面所有的鑒賞細胞。
「怎麼有意思?」平日里完全沒有存在感的晉然,這會兒卻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在背面透明的藍寶石玻璃底蓋之下,可以看到羅傑杜彼有日內瓦印記認證的RD821機芯。」買買買特地加上了機芯的型號,以展現自己的「專業」鑒賞能力。
「所有的圓桌騎士,用的都是RD821機芯。」晉然再次在語氣裡面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
買買買對聲音比較敏感,可她還是想不明白自家遺世獨立的老闆,對員工的要求忽然變得這麼高是怎麼回事。
晉然這才第一次單獨給她「授課」,又不是已經學了很多節課還什麼都不知道,一下子說不出來出那麼多的門道,怎麼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好在,買買買原本就是鐘錶愛好者,上手過的高級腕錶,更是不計其數。
要做到言之有物,也並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事情。
察覺到晉然對之前的回答感到不滿,買買買只得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
「亮點當然不只是機芯,我翻過來第一眼就看到表背後的這隻浮雕騰龍了。我在想,這隻金龍應該不會只是一個擺設,我得要上上手才知道這個龍的特別之處,我可以給表上個鏈嗎?」買買買不知道還沒有正式面世的這隻表,是具備了走時功能,還是,只是先弄一個樣子出來看看,就徵求了一下晉然的意見。
「可以。」晉然沒有提出反對,語氣裡面的不滿情緒,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的期待。
==========
【羅傑杜彼的十二獸首腕錶並不是杜撰的,屬於私人訂製。
瑞士都還沒有開始賣,昨天(2019.3.21)率先出現在溫州的文博會上,就足以說明這隻表無與倫比的「中國心」。
這隻表除了不是「晉然」做的,其他的背景信息都比較寫實。
非遺傳承人私人訂製,全球限量12隻,目前只完成了兩隻。
等下有空的話,去書評區給大家上圖。沒空就明天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