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光,黑漆漆的黃土地上,一支軍隊在濕漉漉的草地上前行,四百多人的隊伍,只有幾盞馬燈指引道路。黑夜是敵人,盡的黑讓人恐懼。同樣黑夜也是機遇,沒有人敢在黑夜裡行軍,但李字營的騎兵依然在夜色中跨馬而行。敵人已經知道李字營騎兵的行蹤,但李國樓還是要賭一回,賭雷恆反應不及,機動部隊不敢出城,而守衛在沿途一個個要塞的造反派,必將被他一個個擊破。
飯大慧靜靜的跨馬而行,窺視身前的李國樓,危險臨近,李國樓難道不怕嗎?迎矢冒險犯得著嗎?他從來沒想過要身臨戰場,心中的理想是傍上高官,混吃混喝,混一頂官帽,逍遙過一生。過去連走夜路都不敢,現在竟然領兵打仗,還在戰爭的最前沿。理想隨著環境而改變,飯大慧壯志不言愁,對於槍炮聲習以為常,看上去成熟老練。其實那分恐懼縈繞在心坎,一直揮之不去。他還是怕死,最怕被冷槍打死,但為了身前的李國樓,飯大慧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尊崇拜的神,在李字營戰士心目中,李國樓就是那尊神,只要李國樓下令,戰士們就敢往前沖,黑夜讓人看不見,但微弱的那幾盞油燈,就是指明前進方向的明燈。李國樓就在身邊,這是一種力量,一種激情澎湃的力量,激勵每一個戰士,毫不畏懼的看向黑沉沉的遠方。
黑夜裡潛行,很容易被敵人發現蹤影,隨時都會有危險,可以說是兵家大忌,清兵從來不用這種戰術。但李國樓義反顧的暴露蹤影,這是勇氣,也是一種戰術,敵我雙方都不摸底的情況下,看誰才是真正的勇士?造反派扯旗造反才兩天,人心尚未歸附,回軍游擊隊、土匪、造反派,各自為戰,還未形成合力。時間拖得越久,對清軍越不利。百姓對大清的各種不滿,都會爆發出來,甚至會有更多的清軍炸營。要在這紛亂的戰局把握戰機,尋找勝利的曙光,擊敗雷恆所部,佔領延安城。
「命令隊伍原地休息,一個小時之後出發。」李國樓在小溪前面拉住馬韁,抬頭看向黑漆漆的遠方。不管前面有什麼?他都要闖過去。[
五鼓時分,李國樓命令停止前進,讓隊伍休息一個小時,讓戰馬養足腳力,準備天明的戰鬥。戰士們喂馬喝水,取出一塊鹽巴,讓戰馬舔食,親昵的拍拍馬脖子。人和戰馬也有感情,每一名騎兵就和戰馬建立深厚的感情,人馬合一才能在戰場上一往前。
戰士們看似從容不迫的休息,但神經都蹦得緊緊的,未知的地界,躲藏在陰暗角落裡的敵人。黎明即將到來,戰鬥馬上開始,結局是喜是悲?戰士們充滿鬥志,有信心打敗造反的哥老會,烏合之眾哪是精兵悍將的李字營對手。
晨曦的依稀光亮從厚厚的雲層里鑽出,李國樓坐在草地上,腦海里千頭萬緒。郭家橋的劉松山得到消息了嗎?徐占彪、黃鼎、郭寶昌他們會不會不顧一切殺奔延安?靈州的左宗棠會做出何種戰略部署?
還有大娃子、穆三他們會不會弄假成真,被手下人蠱惑,再次反叛大清。這會讓他成為萬矢之地,被朝臣攻訐、謾罵,連高連升之死,都會怪在他頭上。
巴特爾、成昆率領的騎兵在哪裡?會不會被造反派圍攻?所有的疑團,沒有答案。求人不如求己,渾身是膽的趙子龍,還怕個鳥!他要靠手中的拳頭,砸碎造反派的美夢。
李字營才四百多人,這點家底就拿出來拚命,到底值不值得?有時不能算得太清楚,腦子一根筋的往前沖,勝利是靠戰鬥打出來的,算計只是紙上談兵,戰場雲波詭異的變化,他有信心讓造反派窩裡斗。
四周靜悄悄一片,戰士們悄聲息的坐地休息,很多戰士已經躺在一塊毛毯上睡著了。李國樓一拍屁股上的沾上的雜草,隨勢一腳踢向飯大慧的屁股,喝道:「出發!」
綿長的隊伍拉得很長,這樣行軍的好處是不會輕易落入敵人的伏擊圈,騎兵有很強的機動性,在野外打仗騎兵優勢明顯,隨時可以發起進攻,想戰就戰,想走就走。
先頭的游騎已經至新窯地區,前方有反叛的清軍駐防,李字營騎兵的眼前,可以看見一座三丈多高的烽火台,正好卡在山樑的中間。李運開舉目望去,沒有雪山獅子旗,烽火台上插著日月戰旗。
「奶奶的,想要我們命啊!不知我們有銅炮啊!」李運開手中的左輪手槍頂了頂帽兒盔,喝道:「馬大胯子,給我向前喊話,給我把傢伙亮出來。」
「哎!」馬大胯子從馬背上的袋子取出一塊布,展開一面旗子系在竹竿上,躍馬舉旗迎向敵人的烽火台,迎風招展的旗子上書:
「我去把那面鬼畫符的旗子扯下,看著就噁心。」
「我們去開門,可惜李字營來晚了,我們的高守備啊!唉唉唉唉!」烽火台上的守卒泣不成聲,爆發出真摯的感情,哪有背叛自己主子的道理,在戰士心目中高連升才是主子,雷恆只不過主子豢養的一條狗,反噬其主的狗亂咬人,不值得替狗賣命。
雷恆通過卑劣的突襲,殺死守備高連升,率領哥老會成員造反,這種殺死主子的舉動,連哥老會成員心裡也存有芥蒂,這些守卒早就加入哥老會,接受「驅除韃虜,復我中華」的思想,但忠義思想依然很濃,高連升的地位在軍隊里人撼及。雷恆殺死高連升的舉動,沒有起到好的效果,反而讓這些身處最底層的哥老會成員,認清了雷恆嘴臉,恩義之人,哪裡值得他們賣命。
「我來和大嗓門說。」劉鍋蓋把腦袋露出,向下面搖旗吶喊的馬大胯子,喊道:「大嗓門,別喊了,我們反正了,等著!馬上開門。」
李運開的兩隊六十名騎兵和主力相隔很長距離,至少一個小時的路程,他們晚上沒有休息過,直接行軍至新窯南大門。
李字營若是攻打烽火台,要有大炮拖至烽火台前面,銅炮體輕,搬運靈活,李字營騎兵攜帶了五門銅炮,足以對付沿途小型的堡壘。攻打烽火台還要製作登城戰的梯子,攻下來沒有問題,但耗費時間,所以李運開採用攻心為上的策略,試試看不會有錯,果然那面礙眼的日月旗,從烽火台上扔下來了。
「哈哈!還是我想的辦法聰明吧,敵人投降了。」李運開那張稚嫩的臉,笑成一朵花,把一件戰功攬在身上,也不想想那面「免死」大旗是誰給他的。
油葫蘆賊眉鼠眼的五官擠在一起,笑道:「馬大胯子首功,以後回到京師里,有得好吹噓了。」
「哈哈哈哈!」散落在遠處的一群游騎,高傲的狂笑,耀武揚威的揮動李字戰旗,他們是軍隊里最勇敢的人。
「小心詐降,讓守卒出堡壘,接受反正。」傅國重老謀深算的模樣,不忘諄諄教導身邊的晚輩。心裡懷有一絲傷感,他打仗的經驗都不頂用,李字營打仗使用的戰術與往不同,不知是年輕人知畏,還是自己老了。
李運開微笑著點頭道:「嗯,這個我知道,先進去十個人,我才不會一擁而入。傅國重這座烽火台交給你了,帶領這幫兔崽子把新窯地區給我掃蕩一遍,誰跳出來鬧的人,給我這個不用我說了吧。」
傅國重摸著大鬍子笑得奸詐,清軍掃蕩一遍,哪會有好事,正好乘此機會敲詐一番地方鄉紳,滅掉幾個家族,把地方上不安定因素清除,順便發點小財。
速度代表決心,很快那面象徵起義的戰旗被扔下烽火台,大門洞開,劉鍋蓋帶領四十多名守卒跪地迎接。一座堅固的烽火台被李運開兵不血刃的佔領,雪山獅子旗重新插在最高處。
此時朝霞才展開胸懷,冉冉升起的太陽從地平線展露炫目的光芒,那東方的大地上一列列騎兵拔出戰刀,向雪山獅子旗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