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九章 領悟
容恆置於被子上的手,顫抖了一下。
「你以前,從來沒說過。」
長青就道:「奴才就是想要告訴殿下,王妃的身份,就是戰士,戰士的歸屬,就是沙場,不分時間地點,第一次來葵水,別的女孩兒可能疼的死去活來或者羞得難以見人,王妃卻衝鋒在第一線,征戰殺敵,殿下,這才是王妃原本的樣子啊。」
容恆只覺得咽喉處,像是堵了什麼。
「福星還說過什麼?」
長青扯了扯嘴角,「福星說,有一次平定西北悍匪,九王妃的肩頭被悍匪頭領一箭射穿,那箭還帶著倒刺,那箭尾拴著繩子,箭羽刺穿九王妃的身體,轉瞬又被悍匪用力拔出,那天,九王妃傷風,高燒不退,整個人像個火球,饒是如此,她依然是衝鋒在第一線,從未退縮。」
「她的人生信仰里,只有前進,沒有退縮。」容恆閉了閉眼,靠在背後的靠枕上。
長青嘴角蠕動,沒有再說。
說這些,他只想表明一點。
王妃,不僅僅是王妃,她還是一個將軍,一個戰士。
他也心疼王妃,可使命如此。
歲月安好,總要有人砥礪前行,血肉模糊,方能守護這國泰民安。
我們看不見,沒有經歷,不代表它沒有發生。
我們能心安理得的,舒適安逸的烤著冬日的暖火,那是因為有人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前行。
容恆逼著的眼睛,羽睫微顫,抖動幾下,眼睛睜開。
「你知道為什麼兵部尚書說蘇清上了戰場,我憤怒卻又無奈嗎?」默了一會兒,容恆突然開口。
長青沒有接話,只是看向容恆。
容恆盯著被子上散亂的奏摺,視線有些模糊。
「父皇欲要一統天下,蘇清欲要征戰南北,這是早就安排好的局,不會因為任何人的任何身份而改變,我相信,千里之外,父皇也心疼蘇清,可心疼之後,在無可選擇之後,哪怕蘇清需要坐月子,她也一定會不得不上戰場。」
吸了口氣,卻吐不出。
「所以,我慶幸,我替她坐了月子,不然,這個時候,她就是一個產後虛弱,但是同樣需要在冰天雪地里前行的將軍。」
長青忽的想哭。
不知道是心裡哪裡難受,就是難受。
「這就是命,都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有時候,這命,不由自己,由家國,由天下,由蒼生。」
長青點點頭。
「我十一二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我在躲避鎮國公的暗殺,在躲避四皇兄的構害,為了能活下去,我不得不吃下母妃給我調配的毒藥,不得不孱弱笨拙,我以為,我過得日子叫暗無天日,可事實上呢?」
嘴角扯出苦笑,容恆嘆了口氣。
「事實上,我衣食無憂,事實上,我每天有大量的時間學習文武,甚至還有大量的時間來抱怨上天不公或者學習辛苦,現在想想,真是可笑,我經歷的那些,與那些沙場男兒們所經歷的相比,又算什麼。」
長青看著容恆,忽然不知道他家殿下要說啥。
「更何況,當初我以為我生不如死,現在想來,似乎情況根本沒有那麼糟糕,我若真的生不如死,我母妃怎麼還有閒情逸緻每日釀酒採花護膚養顏,我若真的生不如死,我師父怎麼可能經常揍我。」
長青……
「所以,我當年經歷的那些,都是被人安排好的!鎮國公和四皇子想要除掉我不假,可我母妃和我師父,怕是正好借了鎮國公的由頭,安排了我所經歷的那些!」
長青……
眨眨眼,長青腦子有點懵。
殿下,說啥呢?
被刺激的失心瘋了?
容恆嘴角勾起一抹笑,「要不然,為何我十歲去大佛寺,恰好蘇清十歲也去?要不然,為何我體內有陰陽蠱,恰好蘇清體內蠱蟲需要陰陽蠱?要不然,為何平陽侯手握兵權,卻心甘情願將他女兒嫁給當時快要死的我!」
長青……
宛若被電擊了一下。
腦子裡有什麼閃過,卻又模糊抓不住痕迹。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在鼓樓大街的福源酒樓會見秦蘇那一幕嗎?」容恆看向長青。
長青點頭。
「那天,恰好九王妃當街暴揍南梁使臣。」
容恆就道:「那麼湊巧?秦蘇要我帶了蘇清去三和堂,他方才給我解毒秘籍,而蘇清就正好以那樣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我就自以為是的進宮了。」
長青……
進宮了,您就說蘇清就算是個女子,也是個貞烈奇女子。
然後,您就被賜婚了!
呃……
這件事,怎麼這麼不能回想。
回想起來,怎麼感覺,全是坑!
「殿下,您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被人安排好的,秦蘇是三和堂的少幫主,可三和堂的老大可是九王妃的母親!」
長青發出領悟一叫。
不能細思,不能細思!
容恆卻是眼底漫上甜蜜的笑,「所以說,我和蘇清,根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長青眼角驟然一抽!
您說了這麼多,就得出這個結論?!
這……
您不覺得牽強的過分嗎?!
容恆……
哪裡牽強?哪裡?!
長青……
「所以,殿下您現在心裡不難受了嗎?」
容恆搖頭。
「難受還是有的,但是我和她,有些事,都不是我們說了算,是我們的身份,我們肩頭的使命說了算,剛剛我就說,我慶幸我替她坐月子了,要不然,她更慘。」
「這倒是。」
認同的點點頭,繼而長青嚯的轉頭看容恆。
奴才怎麼覺得您在暗戳戳的搶功。
好像王妃的戰績,都離不開您似得!
容恆……
那是本王的媳婦,功勳章有她一半也有我一半,我用得著搶嗎?!
我是名女人背後的好男人好嗎!
長青……
您高興就好。
兩人正說話,外面一個小內侍忽然扯著嗓子通稟,「殿下,西秦急報。」
一句話,打破了御書房裡的氣氛。
容恆眼皮一抖,心頭跳動漏了半拍。
又出什麼事了!
「進來!」
一聲冷冽的吩咐落下,御書房大門被緩緩推開。
一個禁軍面帶塵色急步上前,單膝跪地,行禮問安之後,捧上一份文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