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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羊湯

  現在,平陽侯府的祖墳才被人刨了,皇上就下了聖旨來。


  就算是不給他陞官,也該是給他一些安慰補償吧。


  當然,要是陞官,就更好了,這樣,他就更方便的能幫助大皇子登基了。


  蘇蘊恭恭敬敬的跪在那,滿心的期待。


  小內侍一雙幽怨的眼睛,越過聖旨的邊緣,看了蘇蘊一眼,繼而目光落向聖旨。


  哇啦哇啦一通讀。


  讀完,蘇蘊驚呆了!

  皇上讓他接了定國公的權利。


  和塔塔爾那邊共同管理大夏朝的兵馬!


  這個權利,簡直太大了!

  想都不敢想!

  接管塔塔爾的兵馬權!

  那他不就位同定國公!

  我滴天!

  前一瞬,還沉浸在銀錢的巨額損失的沉重打擊中,悲慟的喘不上氣。


  這一瞬,蘇蘊覺得自己抵達了人生的巔峰。


  情緒起伏太大,蘇蘊一時間緩不過來。


  管事看了蘇蘊一眼,盡職盡責的,卑躬屈膝的,拿了紅包給傳旨的小內侍。


  「家裡祖墳被人擾了,蘇大人心情不是太好,您多見諒。」


  管事陪著笑,客客氣氣的送走了小內侍。


  屋裡。


  蘇蘊抱著聖旨,坐在椅子上,極度的歡喜之後,腦子裡冒出了靈魂的質問。


  皇上這麼信任他,這麼倚重他,讓他擔任這麼重要的職位,他還要和大皇子一起造反嗎?

  就算將來,大皇子登基,能給他這麼高的官這麼厚的祿嗎?


  蘇蘊心下搖了搖頭。


  不能!


  跟大皇子造反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能位極人臣,為的就是能和蘇掣平起平坐,現在,他實現了。


  沒有必要造反了。


  聖旨轉手擱在桌上,蘇蘊在地上來回徘徊。


  不行,這件事,他得好好想想。


  是繼續造反呢還是不造反呢!

  芸娘立在院門口,不遠不近的看著蘇蘊,眉心微蹙。


  站了片刻,轉身離去。


  而此時。


  相較鼓樓大街的人聲鼎沸,一條狹長的小巷就顯得格外的幽靜。


  巷子中間部位,有一家羊湯館。


  破舊的招牌歪歪扭扭的掛在門頭上,羊湯館里,只有一桌客人。


  一個道士,一隻雞。


  已經六十多歲的店家看著自己店裡這僅有的一桌客人,使勁兒的揉了幾次眼。


  看一眼,一個道士一隻雞,再看一眼,還是一個道士一隻雞。


  這真是……


  是我老眼昏花了還是這個道士瘋了!

  請一隻雞吃飯?


  這是什麼世道!

  當真是活久見!


  面前的炤里,煨著羊雜。


  老店家掀開鍋蓋,在濃濃的熱氣中,舀了兩碗羊雜湯,撒了些早就切好備在那的蔥花和香菜,顫巍巍的端了過去。


  一碗羊雜湯端給道士,老店家到還穩得住。


  可第二碗羊雜湯推到那隻雞面前的時候,老店家實在忍不住,哆嗦了下手。


  「啊呦!」


  羊雜湯滾燙,帶著油花兒直接潑到手背,老店家手一縮,眼睜睜就看著一碗羊雜扣了出去。


  就在碗失去平衡一瞬,老道士手裡的筷子電光火石間射了出去。


  兩根筷子,猶如一個平穩的竹筏,穩穩的接住了要翻倒的碗。


  接住一瞬,老道士伸手將碗擺在雞的面前。


  雞倒是沒有多大反應,只咕咕的叫了一聲。


  那老店家卻是厚重的發沉的眼皮狠狠一跳,震愕看向老道士。


  「您……」


  老道士和藹的笑道:「手沒事吧?」


  老店家搖頭,縮了自己乾枯的充滿褶皺的手,「沒事,沒事。」


  道士拿出一錠銀子,「今兒你這家店,我們包了,想要說會兒話。」


  店家抖著眼皮,將心頭才湧起的情愫壓了下去,嘿嘿笑著,「用不了這麼多銀子。」


  道士就道:「拿著吧,我們興許在你這店裡吃好幾天呢!就當是提前預交了。」


  店家猶豫了一下,伸手拿了銀子。


  手背上,一道指頭長的刀疤,橫梗在那裡。


  雖然年頭早就久遠,可依舊觸目驚心。


  道士看了一眼,無聲嘆了口氣。


  老店家拿了銀子,默默離開,「要是添湯,叫我,我就在門口。」


  語落,關了店門。


  門口有一把快要散架的搖椅,他半閉著眼,躺在那。


  記憶猶如洪水,衝擊著一個老者早已經沉寂的心。


  上一次見有人拿筷子接碗,接的這麼准這麼穩,出手這麼快,還是在宮裡。


  那時候,現在的陛下還是個皇子。


  宮裡是先帝的宮裡。


  他手背有刀傷,端茶倒水總是不夠利索,可先帝用慣了他,他依舊是大總管。


  先帝總能一邊照鏡子,一邊用筷子或者毛筆,將他快要打翻的碗或是杯盞借住。


  微微半闔的雙眼,渾濁的眼淚縱橫。


  多少年過去了……


  哎!

  先帝最愛吃的,不是御膳房的珍饈美味,是他做的一碗羊雜湯。


  心情低落,想吃一碗。


  心情愉悅,也要吃一碗。


  為了能吃上羊雜湯,先帝甚至在御書房裡修了個密室。


  別人的密室,都是用來存放機要物件的,先帝的密室,放著鍋碗瓢盆。


  他專門做羊雜湯。


  別的記憶,都模糊了,就記得,王召之被問斬那天,先帝吃了一鍋的羊雜。


  那一天,整整一天都是陰天,黑壓壓的烏雲壓在頭頂,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就是不肯下雨,憋得人渾身難受。


  先帝從外面回來,黑著臉在書案后坐了半個時辰,就說了一句話,「要吃羊雜。」


  一大鍋羊雜湯……


  人都吃吐了,還在吃。


  一邊哭,一邊吃,一邊吃,一邊哭。


  還有一次,就是熹貴妃被杖斃那天。


  先帝怕是哭了他一生的眼淚。


  ……


  店裡。


  振陽子端著羊雜湯,眯著眼睛,喝了一口。


  「這世上,什麼都比不上這碗羊雜湯。」


  他對面,鴨鴨翻了個雞眼,低頭去碗里喝了一口,咕咕了兩聲。


  它在定國公府,費儘力氣去尋找定國公家的族譜,怎麼都找不到。


  為此甚至燒了定國公家的書房密室,砸了他家的祖宗祠堂,還是一無所獲。


  振陽子就去了一次,不僅找到了族譜還找到了一幅畫。


  真是討厭!


  不過,羊雜湯是真的好喝。


  喝一口,全身都通暢。


  就是這味道,有些熟悉。


  鴨鴨抖了抖雞毛,抬頭咕咕了兩聲,看著振陽子。


  振陽子半眯著的眼睛終於睜開成正常的樣子,幽幽一聲嘆息落下,點了個頭,「是他做的。」


  鴨鴨轉頭朝大門方向看了一眼,又咕咕兩聲。


  振陽子就搖著頭苦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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