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我，不求原諒
「後天……」東錦霖蹙了一下眉，隨即頷首，「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後天，雖然晚了點，但現在對他來說不管是幾天都覺得難捱，耽誤在路上的時間是在所難免，就算再心急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是。」宋太醫退了出去，輕輕把門帶上了。
房間里就只剩東錦霖和洛雲染兩個人，鏤空香爐里裊裊漂浮著熏香，味道是宋太醫特意調製的，清爽宜人的沁竹氣息，有安神的作用，在這夏日聞來也不讓人覺得煩悶，反而能心平氣和。
東錦霖攪動著手上的調羹，望著沉睡中洛雲染的臉。
「我知道你恨我。」他說，空出一隻手，撩起她額頭垂落的碎發。
「我的確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有問題，越往後，越明顯……」
起初，他認為她是太子那邊派來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的確，以洛雲染對太子的迷戀，做這樣的事情很合乎情理。
東錦霖並未真正將這個眼線放在眼裡，就算是在霖王府，就算她是霖王妃。
只要是他不想讓她知道的，她一個字都不會知道。
但是後來，他越來越感覺到，洛雲染身上的秘密怕是遠不止太子眼線這麼簡單。
她明明是太子那邊的人，皇后卻對她視若眼中釘肉中刺，她對太子的態度也十分不友好，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太子顏面掃地。
還有她所表現出的才華，個性，為人處世，機智聰敏，卓絕的醫術……一樁樁一件件，和那個無能的草包洛小姐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止。
真正下定決定要解決掉這個麻煩，是因為洛雲染動了寧柔。
他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在意的東西，寧柔是個例外。
是他欠了寧辰的。
怎樣都無所謂，但是如果有人想動寧柔，他必會毫不留情，斬草除根。
不管是不是洛雲染動手把寧柔推入水的，寧柔落水，她都是那個「誘因」，這樣的誘因就不容許存在。
然而在他動手之前，洛雲染卻救了他一命。
明明他生死一線，宋太醫都束手無策，手下人全都慌了，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還能活下來。
不管她背後到底是站著誰，他一死，對她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什麼「陪葬」，不過也只是他隨口說說而已，她這小丫頭這麼厲害，就算真的要陪葬，怕是也沒有人能抓得住她。
而她，卻救了他一命。
東錦霖百思不得其解。
她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來到自己身邊。
她又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這個疑問，讓他把這個小麻煩留在身邊，越來越久，不知不覺，他甚至都已經習慣了一回王府，就能看到她鑽在葯堆里充滿活力的身影。
習慣了她總是雲淡風輕地就能把人氣個半死。
習慣了她莫名其妙惹出一堆爛攤子，自己再默默收拾。
習慣到……斷崖之上眼看她被東承睿一併帶入深淵，他的心都瞬間空了一大塊！
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哪怕是七年前，在屍山血海中，他從血流成河的死人堆里爬出來，都不曾有過的……害怕！
他有時覺得她很複雜，閱人無數的自己，也看不透她心中到底藏的是什麼，明明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偶爾眼神透露出的滄桑老成連他都及不上。
有時候又覺得她很簡單，似乎只要讓她看病，製藥，救人，她就的嘴角就能上揚一整天，整個人都散發著勃勃生機，似乎得到了全世界一樣。
「在皇陵中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我知道你現在聽不見，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許下的承諾，不管如何，永遠不變。」
碗里的葯湯已經快要涼成和體溫一樣的溫度，眼看著這一碗又是喂不下去了。
他忽然依稀記起來一幕，紫眸微微一動。
仰頭將葯碗舉起，將湯藥灌到了自己口中。
葯一入口，那刺激的苦味衝擊得味蕾都要蜷縮起來，這碗葯比之剛才東錦霖自己那碗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只是眉頭蹙了蹙，俯身拖起她的下巴，將薄唇覆了上去。
口中的葯汁一點一點渡過去，他的指腹貼在她纖細的脖頸皮膚上，不知啊過了多久，隱隱感覺到指腹之下細微的一動。
東錦霖一愣，旋即眼中驀地炸開一團火光，以此類推，重複著用這個方法慢慢地將葯終於是灌進去了小半碗。
灌完之後，洛雲染仍舊躺著，不見半點起色，他卻是累出了一頭的汗。
乾淨的帕子細細擦過洛雲染唇邊的葯漬，東錦霖低醇的聲音沉沉道，「你恨我也好，氣我也好，我不求你原諒，但願你能一直記著。」
這樣，我才能一直與你牽扯不清。
……
東承奕說要立后，當真是雷厲風行，第二日就頒下詔書，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宣告，立寧親王府郡主寧柔為後！
消息一出，滿場震驚。
有那麼一瞬間，整個金鑾殿上落針可聞，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東承奕調整了個姿勢俯身向下，眯起黑曜石般銳利的眼睛，刀削斧鑿般的面容俊美中透出一絲攝人的威嚴，「諸卿怎麼都不說話，不是你們讓朕儘快立后的嗎？」
「皇上聖明！素聞寧柔郡主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又飽讀詩書，才情卓絕，著實是皇后的不二人選！」
東承奕這麼一問，立刻有反應快的，馬上上來一番附和。
緊接著其他人也紛紛反應過來。
「皇上聖明」之聲不絕於耳。
一時間整個金鑾殿上將寧柔誇上了天，莫名還洋溢這一股幸災樂禍的喜悅的氣氛。
唯獨三個人臉色與諸人不同。
丞相洛宗明，閣老柳大人自不必說。
還有一人，卻是站在群臣之首，面沉如水的恭親王——東錦霖。「七叔。」東錦霖自己不開口，東承奕卻是不會放過他的，他高座龍椅，自然將下面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東錦霖的反應也是一樣，東承奕故意玩味地拖長了聲音，「怎麼看七叔的表情，似乎……不是很高興啊？難道七叔認為朕此舉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