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指環里的秘密
後面幾個字險些說不出口,因為百里傾雲已經看到了宇文瀟近在咫尺的、真心的笑容。那笑容不同於往日的懶散邪氣,宛如雲破月來,好似冰岩雪化,美得驚心動魄……
「呃……公主看些什麼?」覺察到百里傾雲神情有異,宇文瀟奇怪地皺了皺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本王的臉……」
「很好看……」百里傾雲不由自主地低語,「王爺的笑容里沒有懶散和邪氣之時,好看得很……」
宇文瀟一怔,突然甩手站了起來,神情間有一抹「藏了千年的心事突然被人看穿」的狼狽,急促地喘息了幾口,他轉身便走:「本王這就去給公主取療傷葯,公主稍候!」
百里傾雲,你為何要這樣說!你怎會看得懂本王的心?你不能!你是百里曦照的女兒,你不能看懂本王!你不能!
看到宇文瀟甩袖而去,百里傾雲登時有些傻眼,期期艾艾地問道:「無淚,我……我得罪王爺了是不是?天!我方才都說了些什麼?也太輕浮了……」
「才不是呢!」月無淚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眼睛亮亮、興興奮奮地說著,「公主您沒有看到,王爺方才臉紅了!您誇他好看,他羞得臉都紅了,好可愛!咯咯咯……」
月無淚像得意的小母雞兒一樣笑了起來,笑得眉眼彎彎的。百里傾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王爺可愛?我瞧你比他可愛多了!不過我也真是,好不好的怎會說出那樣的話?太丟臉了,希望王爺真的不曾生氣才好……」
宇文瀟狼狽地衝出了纖羽閣,走了不遠卻迎面碰上了初寒醉。看到宇文瀟額頭的冷汗以及散亂的眼神,初寒醉不由嚇了一跳,搶上幾步問道:「王爺!您這是怎麼了?難道公主的傷嚴重到了……」
「啊?不,她的傷不礙事。」宇文瀟微微吃了一驚,竭力壓住自己紊亂的呼吸,「呃……是皮肉傷,本王正要回去給她拿療傷葯。」
「哦,那便好。」初寒醉聞言放下心來,隨著宇文瀟往回走,卻是滿臉的欲言又止。片刻之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聲說道:「王爺,公主她……她救了夜妖嬈在先,如今又治好了夫人的怪病,幫您卸下了一個巨大的負擔,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王爺您就算不會喜歡她,至少以後……也不要再折磨她了吧?」
宇文瀟沒有做聲,向前走了幾步之後才淡淡地問道:「怎麼,你心疼?」
「屬下不敢。」初寒醉有些拘謹,但神情坦然,毫無半分齷齪,「屬下只是覺得公主她很無辜。當年那些事情發生之時,公主還未出生……」
「本王當年不過是個稚齡幼子,難道便有罪了?」宇文瀟霍然回頭,目光冰冷,「本王憑什麼活該被害得家破人亡,背負那麼多國讎家恨!」
初寒醉無言,這世間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本就不是那麼容易說清楚的,他原也不曾期盼著只憑自己幾句話便改變宇文瀟對百里傾雲的態度。
「本王與百里傾雲不共戴天!」宇文瀟拂袖而去,「她治好了妖嬈,治好了娘親的怪病,本王的確感激,但是這份感激,卻抵消不了彼此之間的仇恨!」
自然,唯有宇文瀟自己知道,在「不共戴天」的遮掩下,他對百里傾雲的感覺早已開始變得不同。畢竟初寒醉說得對,曲香暖的怪病是他心裡一個巨大的負擔,這個負擔最終居然是由百里傾雲幫他卸下的,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回到颯然居,宇文瀟便將療傷葯給了初寒醉,讓他送回纖羽閣,接著關上了房門,坐在書桌前獃獃地出神。百里傾雲那滑如凝脂的肌膚不斷地在眼前閃爍,令他怎麼都無法平心靜氣,就連氣息也跟著紊亂起來。
無奈之下,他只得鋪開紙,提筆慢慢地寫了起來,想藉此讓自己重新變得心如止水。隨著筆尖在紙上輕重有致地劃過,幾行瀟洒俊逸如他本人的字緩緩呈現了出來:「三九時節冷颼颼,踏花歸來蝶繞膝,卷我屋上三重茅,中流以北即天涯。」
寫罷擱筆,宇文瀟只覺心頭的煩躁果然略略消減了些,便盯著這幾行字看了起來,許久之後,他卻突然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一般說道:「究竟是……什麼意思呢……誰?」
耳邊陡然掠過一陣極輕微的衣袂帶起的風聲,宇文瀟立刻警覺,不由低聲喝問了一句。緊跟著只見人影一閃,一個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已經站在面前,面含微笑地說道:「瀟兒,好久不見,你還好吧?」
「師父?」看清了來人,宇文瀟驚喜莫名,不由騰地起身繞過桌子來到男子面前,撲通一聲單膝跪地,「見過師父!」
這男子大約三十八九歲,身材高大挺拔,卻又不乏儒雅之氣。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烏黑的頭髮隨意地披在身後,居然是個極為俊美的男子。這男子便是初寒醉、初弄影兄妹的父親,宇文瀟的師父初聞笛。瞧他雙目中流轉的隱隱光華,便知道他是個修為高深的高手。
俯身將宇文瀟攙起來,初聞笛微笑著說道:「我說過很多次了,你一身系天下之安危,千萬不要對我行如此大禮,你怎麼……」
「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對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能不跪。」宇文瀟輕輕地說著,如同面對曲香暖的時候一樣滿臉恭敬之色,「師父,你怎會突然回來的?爹和輕揚呢?不曾同你一起回來?」
初聞笛示意宇文瀟落座,自己也坐在一旁,這才開口說道:「因為到了服用極樂丸的時候,因此老王爺和二少爺也在回來的途中了,我聽說府中出了些事,便提前趕了回來。瀟兒,你……你成婚了,是不是?」
「是。」宇文瀟輕輕咬牙,眸中陡然射出一抹凌厲的恨意,「師父,百里曦照多次賜婚於我,都被我以各種理由拒絕。可是這一次他卻似乎打定了主意,我若再不答應,只怕他就會起疑心,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點頭。不過我與公主只是挂名夫妻,從未有過任何接觸……」
初聞笛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十分奇怪,慢慢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聽說……你娶的王妃是容貌被毒藥所毀的五公主百里傾雲,是不是?可是百里曦照既然賜婚於你,自然是為了暗中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又怎會賜一個絕不會得你寵愛的王妃呢?」
「師父有所不知,我也只能說,這是天意。」宇文瀟嘆了口氣,抬手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玉指環,「我既然無法拒絕,但又絕不可能與百里曦照的女兒成為夫妻,因此也就懶得親自點選什麼公主,將決定權交給了老天。賜婚那日,我將這對玉指環其中的一枚藏在了御花園中的一個角落裡,聲明誰先找到指環,誰便是我的王妃。原本我以為御花園那麼大的地方,要找一枚指環談何容易?如果無人找到,我便又可以藉機推掉婚事了。誰知道五公主百里傾雲不知被什麼力量指引,居然在很短的時間就將指環找了出來,而其他的公主還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事已至此,我已沒有理由推脫,只得將五公主娶了回來……」
「原來如此……」初聞笛聞言,臉上的神情變得更加奇怪,似乎對百里傾雲異常關心的樣子,「那……五公主的臉還像原來那般醜陋嗎?她所中的毒不曾解開?」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宇文瀟搖了搖頭,想著百里傾雲那張有所改變的臉,「不過近日,她的容貌似乎略略恢復了些,但依然比較醜陋就是了。」
初聞笛點頭,目光又被宇文瀟手上的指環吸引,接著問道:「瀟兒,另一枚指環呢?」
「在五公主手上。」宇文瀟隨口回答,「賜婚那日既然是她先找到了指環,這指環便算是她的了……」
「什麼?給了她?」初聞笛皺眉,似乎覺得此舉十分不妥,「瀟兒,這對指環事關重大,你怎能隨便交給旁人?」
宇文瀟怔了怔,接著微微一笑說道:「師父不必擔心,自從解開指環上的機關,取出藏在裡面的紙條之後,那指環上已經沒有什麼秘密了,不會惹出麻煩的。再說五公主日日留在府中,從不與任何人來往,指環也丟不了。」
初聞笛稍稍放了心,接著問道:「那……從一對指環中取出的兩張紙條……」
「早就燒成灰了,」宇文瀟安慰一般笑了笑,「紙條上的內容我已刻在了腦子裡,忘不掉的。」
初聞笛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一轉之間已經看到了宇文瀟方才寫的那幾行字,不由眉頭一皺說道:「瀟兒,這從指環中取出的幾行字,你還是沒有參透嗎?」
「沒有。」宇文瀟苦笑,目光也在那幾行字之間逡巡著,「師父您瞧,這幾句話之間根本毫無聯繫,單獨看每一句又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我實在是……參不透其中究竟有什麼玄機。」
初聞笛抿著唇,默默地坐了片刻之後才嘆了口氣說道:「參不透便算了,或許是時機未到的緣故吧。等時機一到,或許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瀟兒,府中雖然沒有外人,但是這等機密之事,還是不要隨意顯露在人前比較好。」
「是,師父。」宇文瀟答應一聲,立即起身將那張寫了字的紙捲起放到燭火上點燃,看著它變成了一堆灰燼,「師父,爹和輕揚還有多久回來?」
「大約半個月吧,」初聞笛吁出一口氣,頗有些疲倦的樣子,「聽說你突然成親,老王爺和我都不放心,因此我才日夜兼程趕了回來,看看是否出了什麼意外。不過你放心,有二少爺在老王爺身邊,老王爺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