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老頭遲暮
我能感受到承受我一跪的老頭局促不安的樣子，恐是覺得這樣不合身份地位，又或者說是不忍心讓我對他如此卑躬屈膝。可顯然的是，他不知道是被什麽人勒令過是必須讓我如此卑躬屈膝的，所以他隻是話在嗓子裏囁嚅了半天，手伸到我前麵想扶我，最後又愣是收了回去。
也終究是苦了這個老頭了。明明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受到了冤屈，還不能伸冤了。想必這老頭此刻也定會有很深的無力感，怕是想生在尋常人家是多麽一件美妙的事吧。
當然，我隻是想想而已。
他也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女兒，他是來‘慰問’我的，所以再怎麽身份有別，他還是應該讓我起來的。
也僅是一會的時間，他便沉不住氣的道：“如妃娘娘不必多禮。”頓了頓，在我起身的期間，他又忽而像想起什麽的道：“如妃娘娘雖然人是生在冷宮，但皇上沒有費了娘娘的封號。一日沒費娘娘稱號，娘娘就一日為尊。想來是臣逾矩了。”說完他便與我一樣卑躬屈膝的道：“還請娘娘贖罪。”
在我剛聽到他的話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他的意圖。所以沒等他跪倒在地，我已經扶起了他，輕輕的道：“太師說笑了。皇上雖然沒有費了我的封號，但我依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讓皇上失了麵子。想來皇上也定不會輕饒。如今怕隻是因為某些原因……”我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他身邊帶來的那個隨從對遠方大喝一聲：“什麽人？！”
我一愣，但旋即看向隨從大喝的方向，而隨從也是倏的一聲追著遠方不見了。
“爹爹什麽時候身邊有這樣一個人才，警覺性很好，武功也很高。就像是……”頓了頓，我又接著說道：“皇宮裏的一等侍衛，怕也是沒有爹爹這個隨從的武功高。”看著太師有些窘迫，又有些急切的想解釋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和他確實是溝通好了的，目的是什麽？
“爹爹，你看這裏都是冷宮了，還有這麽多人喜歡做隔牆之耳。”我故意憂心忡忡的看著太師，淒然道：“爹爹，我和尹沫還有詩詩，三人都沒有武功，且都是女流之輩，這萬一要是有些什麽，那可如何是好？”看著太師一臉被我帶著深思的樣子，我話鋒一轉道：“不如爹爹就將這位隨從送與我，我也好不用受擔驚受怕之苦。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太師本來還在認真的聽我說話，但我說到後來他明顯是不幹了，隻見他為難的開口道：“女兒，這，這個……”
我看著太師的樣子，有些好笑，但我還是想讓他明白這個女兒已經不是他以前那個軟弱無能的女兒了，於是我繼續道：“當然，爹爹不給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一個這麽好的人才，跟著我肯定是沒有什麽多大的用途，還不如跟著爹爹。爹爹在外麵，什麽事都得讓這位隨從幫襯著，自然是英雄有用武之地。”
我自是知道有人在暗中做些隔牆的事，但是也仍然是感謝有這個隔牆的耳朵，讓我明白很多事。我才知道原來這個老頭還真得是有本領做混淆他人視線的目的。也難怪，畢竟是太師的位置了，能做到太師，就自不會弱到哪裏去。
太師被我前後的幾句話，N層意思說得麵上現出紅暈，想必也是知曉我在嘲笑他的意思。
“女兒，爹不是……”太師想解釋什麽，終於還是一歎道：“哎……”
太師的這一歎深重的砸在我的心裏，我也知曉我並不是因為太師和皇上相互利用而嘲笑這個名義上的爹，而隻僅僅是針對太師背後的皇上勢力，興許我真是把太師當作家人了，所以才會這般肆無忌憚。但是說出的話就等於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一向老練的太師此刻選擇的卻是沉默。氣氛一時陷入難言的尷尬。
想著太師如此做也是逼不得已，更何況他背後皇上的勢力更是無可撼動，於是我也就斷了繼續深究的心。剛想開口說話，尹沫和詩詩已經一前一後超過我對太師說道：“太師，想必你和姐姐還有些話說，請裏麵坐。”
太師局促不安的立在當地不動彈，雖然遇到尹沫和詩詩兩人如此說，想必還是想征詢我的意思。我旋即大踏步的走到冷宮裏麵，留下一臉欣喜的太師。
進到裏屋，我沉默不說話，隻是端起一早就泡好的茶，說是茶也是抬舉了這杯裏麵隻有零星的茶葉的水，坐在主位，事不關己的看著遠方。
“女兒，你……”太師想跟我說話，但我隻是一直沉默，也讓他找不出什麽話來說。
“太師，你有什麽話還是趕緊說，待會你的好隨從來了，你是想說什麽便都沒機會說了。”我見太師遲疑著不說話，耐心終被磨光的說道。
我還準備說下去，太師就直接搶著說道：“女兒，這個你放心，他是不會那麽快回來的。”聽太師如此說道，我才終於正眼看了他一下，如此說來所謂的什麽人便是他的人了。我這一看，才知道原來這老頭真得老了，有些心酸的感覺。
“我以為爹爹是真心不管女兒了。”我終於口一鬆感歎道：“女兒一直遵從爹爹的意思，在這深宮當中不求大富大貴，也不願與人為敵。可是這個社會，不是你不願就不逼著你做的。總有人不想讓你安生。一直忍讓的結果隻能是死亡，爹爹也看到我如今的處境，爹爹也莫要怪我，我確實於爹爹而言是叛逆了。”
我的一席話興許是說到太師心裏去了，隻見他一邊點頭一邊老淚縱橫，顯得激動不已。
“爹爹，你還是趁早說吧，不然你的隨從來了，爹爹便沒有的說了。”我適時的提醒太師，看這時辰，再激動真得沒得說了。
“好好。”太師聽完我的話，便收拾心情，黏起眉眼，嚴肅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