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章 燕莎老師(1)
清脆的高跟鞋腳步聲越來越近,當高跟鞋的主人推門而入的時候,四名學生不約而同地提起了精神,因為來者正是已經出差快兩個月的燕莎老師。
和以往一樣,燕莎豔若桃李冷若冰霜,高挑的身材搭配黑色包臀裙,氣場宛如高傲的女王一般。
她將捧在手上的兩本教材拍在講台上,眼光從四人麵部掃過。
雖說燕莎長相風韻十足,隻可惜她過於冰冷嚴苛的性子,讓那幾名學生喜愛的同時卻又十分懼怕她。
據說燕莎是這些年來唯一留校任教的考古女博士,算是為滿是男人的考古係增添了一抹亮色,無論是本學院的還是外學院的男老師追求者甚眾,但不知什麽原因,燕莎就是一個都沒看上,整日裏埋頭鑽研學術,並隨著考古隊在全國四處奔跑挖掘。
這不,兩月前,燕莎就參加了國家組織的考古隊,前兩天才剛剛回來。
所以考古係的課程也有一個特點,今天這個老師講得好好的,說不定明天就換人了,沒辦法,因為老師出差考古去了。
因為隨著國家公共設施、道路、鐵路建設的全麵鋪開,以及各縣市經濟的蓬勃發展,越來越多的墓葬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之中,為了防止墓穴不被二次破壞,搶救性的挖掘考古十分必要,但是國家考古人才偏偏又很短缺,故而從大學借調經驗豐富的老師參與其中也就成為常態。
“兩個月不見,隋唐史看得怎麽樣了?”燕莎開門見山。她是《隋唐考古學》專業課的老師,故而有此問。
四人之中,隻有鄒凱宏是報的考古專業,其餘三人都是調劑而來,所以談不上對考古有多麽熱愛,再加上這幾人天天沉迷吃雞,隋唐史那厚厚的幾冊書,大概也就翻了幾頁而已。
看到四人不約而同低下腦袋的樣子,燕莎便知道不需要再考他們了,否則兩邊都難堪。
燕莎不由得一陣氣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知道你們對考古學不屑一顧,想著就是趕緊混到大三考取一個別的專業的研究生,或者畢業後頂著北華大學的名頭找個好工作。沒錯,現在的社會都是以利益為重,以錢為先。”
“但是人活著,就僅僅為了錢嗎?當一個人沒了信念,他即便擁有再多的金錢,也宛如行屍走肉,精神上是貧瘠的。我知道你們不愛聽這些道理,甚至還會反駁我,首先得有錢,人才能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生存下去,理想,信念?等有了錢再說吧。可到那時,你就會發現,你再想要拾起你最初的信念,真的已經很難了。”
四人哪裏還敢反駁,畢竟這事他們不對在先,實在是惰性十足,對不起燕莎老師的期待。
“我這次參加考古主要在西北一帶工作,所到之處,被盜墓賊毀壞的墓穴觸目驚心,令人痛惜不已。我們考古人員不僅要和時間賽跑,還要和無數唯利是圖的盜墓賊爭奪,我們每一天都是滿負荷運轉,就是想再搶救一些資料出來。”
“就說說我們的專業課隋唐考古吧,中華民族五千多年的燦爛曆史其實就是一部戰爭史,隋唐雖然是華夏最輝煌閃耀的時期,但由於安史之亂之後的中晚唐期間的軍閥混戰,大量盛唐時期的文化文明遭到毀滅性破壞。尤其以宮廷舞蹈、器樂為甚。比如唐玄宗早期寵妃梅妃的成名舞蹈《驚鴻舞》,唐玄宗曾當著諸王的麵稱讚梅妃‘吹白玉笛、作《驚鴻舞》,一座光輝。’又比如唐玄宗親自所作的《霓裳羽衣曲》,後排成宮廷樂舞霓裳羽衣舞。再比如楊貴妃的胡旋舞,白居易有詩為證,‘天寶季年時欲變,臣妾人人學圜轉。’”
“而這一切,都隨著戰亂失傳,杳無蹤跡。這是中華文化史上多大的損失。如果流傳至今,又怎會讓西式舞蹈在國際上占了主流呢。而如果唐人的墓穴中恰巧有記錄這些舞蹈的文字或者曲譜,你們想過這發現對於整個中華民族意味著什麽嗎?所以我們考古的意義就在於,不是貪圖墓裏麵的那些寶貝,那些文物的物質價值,不是古玩市場一塊古玉一隻編鍾佛像陶甬古玩字畫的拍賣價值,而是試圖還原我們的文化。還原背後整個中華民族五千年文明的脈絡,最大程度的解讀和傳承。”
燕莎說完這些之後,輕輕歎了口氣,“接下來你們上自習吧。如果你們能理解我所說的,就請好好讀一讀隋唐史,讓我們這學期順利地把這門課上完。以後我可能也就沒有你們的課了,好自為之吧。”
看著燕莎決絕離去的背影,四人對看了一眼,滿臉都是悔恨。不管怎樣,讓一個這麽漂亮的女老師對他們如此失望,不管當初怎麽想的,反正現在心裏很是難受。
李明浩總覺得心裏十分過意不去,他立刻站起身往教室外跑去。
劉泰奇怪道,“你幹嘛去,還沒下課呢。”
他頭也不回地說道,“我上個廁所。”
等他出了走廊,燕莎早已經不見蹤影。
幸虧他當初曾去過一趟她的辦公室,所以還有點印象。
考古係老師的辦公室就在隔壁辦公樓上,所以,並不需要走太遠。
李明浩總覺得這件事,他必須得向老師當麵道歉心裏才過意的去,畢竟人家辛辛苦苦在外麵風餐露宿兩個月,好不容易回來就碰到他們這幾個不稱心的學生,心裏肯定不好受,否則就不會中途退場了。
待他匆匆趕到燕莎的辦公室前,隻見辦公室的門是虛掩著的,他剛想敲門,卻沒想聽到一陣輕微的啜泣聲,他愣了一下,悄悄透過門縫向裏看去,卻見燕莎竟然趴在辦公桌上,肩頭聳動,似乎在隱隱哭泣。
沒想到這個外表一貫堅強、冷若冰山的女子,竟然也會有如此短暫的脆弱。
就在這一刻,李明浩覺得燕莎並沒有離他很遠,其實她有時候也隻是一普通的女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