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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誅心(2)

  背後一涼,懷玉下意識地就後退了半步。


  然而,她身後是軟榻,榻前有兩寸高的踏板,慌亂之中沒注意,杠上去,重心一失,身子止不住地就往後倒。


  方才還滿臉兇惡的紫陽君,登時白了臉,抓著她的手使勁一拉,堪堪阻了些她倒下的趨勢,身子一側,趕在她后腰磕上軟榻邊沿之前,護在了她背後。


  「呯……」地一聲響,背後的人悶哼一聲,手托著她的腰,將她緩緩放在自己懷裡。


  瞳孔微縮,李懷玉怔愣地看著面前屋子裡的陳設,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身後。


  江玄瑾抿著唇,眼裡籠著一層霧氣,像是驚魂未定一般,伸手橫過她身前,將她整個人死死地抱住。下頷抵在她的肩上,閉上了眼。


  「你……」懷玉張了張嘴,想問問他疼不疼,可又覺得不妥,硬生生地止了話。


  屋子裡安靜下來,青珀色的衣擺散落在踏板上,同她那牡丹紋樣的袍角混在一起,染上了些灰。


  屋子外頭站滿了人,清弦他們幾度想進屋去看看,都被就梧攔住。乘虛和御風臉色很難看,旁邊的陸景行臉上雖是依舊帶笑,眼神卻也不輕鬆。


  這兩人說要自己談,可懷玉還有身子,萬一談出什麼事來,該如何是好?

  江深站在遠處,捶了捶旁邊朱紅的柱子:「他怎麼還是來了?」


  霜天無奈地道:「奴才已經告訴了君上真相,可君上聽后,還是執意進城。」


  「這傻孩子想什麼呢?」江深搖頭,「非得來給自己找不痛快?」


  「奴才不知,但君上是當真很生氣。」霜天擔憂地道,「奴才怕他一時氣急做出什麼事來……這可還在一線城。」


  「你把心吞回肚子里吧。」江深沒好氣地道,「我賭一百兩銀子,他再氣也不會對李懷玉做什麼的。」


  只是這誅心之痛,他要硬生受著了。


  被人抱得有些喘不過氣,懷玉動了動身子,皺眉道:「我想起來。」


  身後的人放開了她,撐著背後的軟榻起身,將她帶得一併站直。


  懷玉瞥他兩眼,撓撓頭,實在覺得有些尷尬,提了裙子就想走。


  「在下要叨擾一段時間。」江玄瑾淡聲開口,「煩請殿下準備幾間客房。」


  步子一頓,李懷玉皺眉:「我若是不想準備呢?」


  一點點將殘破的情緒都收拾妥當,江玄瑾抿唇,攏了袖口道:「前日,京都有一封御筆親書的信,送到了本君手上。信上說,只要紫陽肯借道,便會有聖旨頒下,加予我紫陽三城封地。」


  紫陽背後就是丹陽,讓紫陽借道意欲為何,不言而明。


  懷玉神色嚴肅起來:「君上這是在威脅我?」


  江玄瑾點頭:「是。」


  他有可以威脅她的籌碼,而且分量足夠重,那為什麼不威脅?


  李懷玉沉默,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像是在想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江玄瑾伸手,直接將袖子里李懷麟的親筆信遞到她面前。


  熟悉的筆跡,字裡行間對丹陽的攻擊之意,遠比江玄瑾那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嚴重得多。


  「三座城池君上都不要?」懷玉皺眉,「留在一線城,對君上有什麼好處?」


  冷漠地垂眸,他道:「本君做事,需要同長公主交代?」


  好吧,的確不用,懷玉聳肩:「這買賣我不虧,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但是君上,我話放在前頭,您在這兒的日子可能不會過得很舒坦,到時候別一個生氣,又食言了才好。」


  伸手拿了旁邊的狐毛披風裹上,江玄瑾沒再看她,轉身打開了房門。


  風從外頭卷進來,吹得溫軟的狐毛泛起漣漪。江玄瑾抬眼,正對上外頭站著的陸景行。


  這麼多年了,這人好像從未變過,始終是這副弔兒郎當的模樣,站沒站相,眼角眉梢里都透著一股子風流涼薄的味道,一看就不是什麼安心過日子的人。


  可偏生這麼一個人,多年來一直在她身邊,比他知道的事情多,比他得她的心深。她沒有騙過陸景行,待他多年如一日的好,而對他,殘忍得真像是不共戴天。


  「能得君上這等眼神相看,在下榮幸。」陸景行眉頭一松,合攏的扇子在指尖轉了一圈兒,笑得開懷。


  這滿眼的嫉妒和冷冽啊,同他心裡壓著的情緒一樣,甚好甚好。


  陸大掌柜陰鬱的心上突然開了一道雲,落下璀璨的陽光來。


  江玄瑾沒有吭聲,帶著乘虛御風朝江深走了過去。


  「不是找友人遊山玩水?」站在他面前,江玄瑾冷聲道,「這府里有你半個友人嗎?」


  江深一噎,往朱紅的柱子後頭站了站:「我說……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是無辜的啊,殃及我做什麼?」


  不殃及他,還能殃及誰?江玄瑾道:「你明日啟程,替我回去給呂青報信,讓他暫管紫陽主城。」


  抱著柱子連連搖頭,江深語氣十分堅定:「我不!」


  「由不得你。」漠然扔下一句,江玄瑾越過他就走。


  江深黑了臉,氣極反笑:「他怎麼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背後的霜天小聲地道:「也挺有道理的,您是該回去了。」


  「嗯?」


  「……奴才是說,君上的確很不講道理!」


  冷哼一聲,江深拂袖就往自個兒的屋子走,一邊走一邊碎碎念:「我才不走呢,這一線城多好,天乾物燥屍橫遍野的,多適合寫詩作詞啊!」


  霜天沉默,他覺得江家的這兩位公子,可能最近都有點神志不清。


  李懷玉抱著雞湯窩在被子里,陸景行斜靠在床頭,把玩著扇子問她:「打算怎麼辦啊?」


  苦惱地皺眉,懷玉道:「現在已經不是看我要怎麼辦,是看他想幹什麼。」


  「他都把這孩子當我的了,還能幹什麼?」陸景行哼笑,「要麼報復你,要麼報復我。」


  要是剛才沒發生那點小意外,懷玉是很贊同這句話的,可現在,她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像。」真想報復,方才不接她,讓她就那麼摔下去,孩子鐵定保不住,在他看來,就是既報復了她又報復了陸景行,一舉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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