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搞事情(3)
徐初釀沒有再理他,側頭看著帘子外頭。
下小雨了,天色烏壓壓的,讓人心裡怪不舒坦。她不說話,江深也就僵硬了身子沒有再開口,馬車裡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陰平是離紫陽主城最近的一個郡縣,在這裡落腳,便可直接與主城裡的人聯繫。
徐初釀看了看外頭,雨勢不小,正猶豫要不要等把傘再走,江深就已經直接越過她下了車。
這是被她氣壞了吧?寧可淋雨也不願與她多呆。
笑了笑,徐初釀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過,或許是這三年來難過的時候太多了,已經把情緒都耗了個乾淨,她現在只覺得輕鬆。
伸手接了一陣雨,冰涼沁人,她決定多等等,也不急著去那大院子里。
江老太爺是第一個下車去安頓的,兩把打傘舉在頭頂,沒讓他老人家淋著半分,進屋就捧了熱茶歇息,故而心情不錯。
「父親!」
正喝著茶呢,老太爺就聽得一聲急喝,接著就有雨水迎面濺過來,濕了他的衣角。
「做什麼這麼慌張?」驚了一跳,老爺子抬頭一看,就見他那一向沒個正經又騷包的二兒子,眼下渾身濕透,頭髮都貼在了衣裳上,流下一串串的水跡。大步走到他面前,二話不說就跪下了。
「兒子有事求父親相幫!」
看他這模樣,老爺子倒是覺得稀奇:「怎麼?又看上了哪家的美人,要下聘禮?」
江深抬頭,雨水順著下巴淌落地面:「沒看上誰家美人,只是想求一頓家法。」
啥?堂前眾人都是一驚,江崇走過去就探了探他的額頭:「二弟,你沒事吧?」
認真地搖頭,江深道:「請父親成全!」
徐初釀等啊等,終於等來了拿著傘的李懷玉。
「就知道沒人來接你。」懷玉把傘撐在她頭頂,單手扶著她下車,撇嘴道,「我方才可是瞧見了,二公子那兩位侍妾分明可以用一把傘,留一把給你,可她們偏偏要分開走,兩把傘都用去了。」
無所謂地擺手,徐初釀拉著她道:「習慣了。」
「你就是性子太溫和。」懷玉撇嘴,惡狠狠地道,「擱我這兒,看我不打斷她們的手!」
被她這佯裝兇惡的模樣逗笑了,徐初釀隨她一起進院子,低聲問:「我爹到丹陽了嗎?」
徐仙他們走得早,又沒有海捕文書,算算日子,應該到了一線城附近。懷玉點頭:「你放心,他們安全得很。」
「那……」猶豫片刻,她鼓足勇氣問,「我能跟你們一塊兒走嗎?」
「能啊。」懷玉大大咧咧地就應下,應完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對,猛地側頭看她,「你說什麼?」
徐初釀認真地道:「我想跟你們一塊兒走,去找我爹。」
「那……江深這邊你怎麼交代?」
看向前頭大堂的門,徐初釀微笑:「我現在就去給他們一個交代。」
初見這姑娘,她是怯懦的、不安的,連生氣都小心翼翼。可現在瞧著,她的顧慮好像都已經沒了,眼神堅定,身子也站得筆直。
懷玉已經能猜到她要做什麼,眼眸微亮。
徐初釀朝她一笑,提起裙擺,跨進了大堂。
江老太爺捏著龍頭杖坐在主位上,表情很是微妙,江深依舊跪在下頭,滿身狼狽。
「給老太爺請安。」徐初釀沒多打量,上前便行禮。
「天氣涼了。」老太爺看著她道,「你是個怕冷的,就先去暖閣里歇著吧。」
「多謝老太爺。」徐初釀頷首,卻沒起身,「兒媳還有話想說。」
她已經想好了,就「無子……」這一條,便已經有足夠的說服力,江深之前就十分喜歡齊家小姐,休了她把人迎回來,一來能緩解君上與京都那邊緊張的關係,二來也能成全他。
京都第一美人,在他詩文里寫了不下二十回了。
然而,不等她開口,老太爺就道:「你且慢,這兒還有賬沒清算呢。」
轉頭看向江深,他沉怒:「我江家子弟,一向講究忠孝仁義,你倒是好,偏寵側室,置正房於危險之中!江徐氏大度,不與你計較,我這個當父親的卻沒道理縱容你!」
什麼?徐初釀有點茫然,側頭看過去,江深垂眸跪著,竟也沒反駁:「兒子認罰。」
江崇雙手捧了家法就送了上來,老太爺擺手:「我力氣不夠,你來。」
「是。」江崇應下,舉起那木板站在江深身後,一副要使大力氣打死他的模樣。
「且慢。」徐初釀開了口。
江深聽著就微微勾唇,又飛快將這點得意給壓下去,朝旁邊的江玄瑾看了一眼。
方才還說他這招沒用,看看,人家到底還是心疼他的不是?
江玄瑾還給他一個冷漠的眼神,繼續坐著喝茶。
老太爺和藹地問她:「你有什麼要說的?」
徐初釀道:「關於客棧遇賊之事,是我自己離開的房間,與二公子沒什麼關係,不至於用家法。」
聽聽,跟他說得那麼硬,在其他人前頭,卻還是護著他的嘛!江深伸手壓著嘴角,不讓自己笑得太明顯。
上頭的老太爺也鬆了口氣。
方才看深兒那麼慌張地來讓他們幫忙,還以為江徐氏是真與他恩斷義絕了,眼下看來,倒還沒那麼糟糕。
正想著呢,就聽她接著道:「再者說,我過門三年而無子,也不曾為家裡立過什麼功,二公子偏愛側室也無可厚非。」
笑意一僵,江深緩緩側頭看她。徐初釀跪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語氣謙卑:「這麼多年承蒙二公子照顧,已經是初釀的福氣,二公子才名傾國,是初釀配不上他,忝居正室之位已久,不敢再蒙福蔭,還請老太爺賜休書一封,還二公子
自由。」
一字一句,堅定得像是反覆說過千百遍了一般,沒有停頓,也沒有錯字。
老太爺傻了眼,江家眾人也嘩然,江深跪在她旁邊,將一切嘈雜都隔開,盯著她問:「你當真捨得?」徐初釀回視他,嘴角輕輕顫了顫,慢慢地卻勾起一個恬靜的笑:「從來沒有得到過,又有什麼不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