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皇姐(2)
冰冷的語氣,比昔日朝堂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懷玉輕笑,穿著囚服走去白皚身邊,低著頭緩緩跪了下去。
「拜見君上。」她說。
江玄瑾側眼看向別處:「殿下的人嘴巴緊,本君撬不動,不如就由殿下親自來吧。」
撬白皚的嘴?懷玉怔了怔,隨即想到梁思賢的事情,低聲朝白皚道:「你傻嗎?事到如今,那些個事有什麼不能說的?」
幸好是江玄瑾在問,換了別人來,二話不說就動刑,他豈不是還得受一頓皮肉之苦?
白皚執拗地搖頭--沒有殿下親自鬆口,他是絕不會說半個字的。
「真是……」懷玉又氣又笑地看著他,眼眶微微發紅。
前頭放著的長桌被人叩了叩,脆響幾聲。
「時候不早。」江玄瑾面無表情地道,「還請殿下利索些。」收回目光,懷玉看向他衣擺上的綉紋,已經沒了開玩笑調戲人的興緻,正色道:「選仕一事,我利用了二哥和你,送二哥的護身符里有迷藥,他出門就嗅過,去考場上自然是睏倦不已。他的印鑒是我偷拿的
,給了白皚,印在了他自己寫好的卷子上,再把印鑒偷放去了掌文院。」
如此一來,白皚交上去的卷子到了最後審閱的時候,看的人就會以為是把寒門和高門的卷子弄混了,憑著印鑒就會把白皚的卷子歸成江深的。
而江深,江家人,他知道自己交的是白卷,便會提出異議,江玄瑾定然為自己二哥詳查此事,一查就會發現梁思賢其他的卑劣行徑。
眼裡墨色翻湧,江玄瑾道:「所以文院那幅字畫,是你故意讓人掛的?」
「是。」懷玉點頭,「文院本就是陸景行的鋪子。」
什麼偶然看見了相似的筆跡,裝得那麼像,竟是在一步步引著他往她設計好的圈套里鑽。
江玄瑾冷笑出聲:「是我傻。」
懷玉垂眸,沙啞著嗓子道:「梁思賢徇私舞弊是事實,他禍害寒門學子多年,也是事實。」
「你騙我。」這才是最大的事實。
「我不騙你,你會懷疑梁思賢嗎?」懷玉問他,「在你眼裡,梁思賢是不是個德行不錯的好官?」
江玄瑾皺眉看她,就見她突然抬了頭,一雙杏眼直直地看過來。「君上哪裡都好,就是太過純良剛正,你以為你正直,全天下的人就都表裡如一地正直?」她輕笑,「多少人道貌岸然陽奉陰違,又有多少人當著你的面德行高遠,背著你沆瀣下作,你真覺得你眼睛看見的東
西,就是全部的事實?」
分明是清秀內斂的杏眼,在她這裡,卻迸發出一股子攝人的氣勢來。
他為什麼一直沒發現呢,這個人的面貌和她的性子,壓根就不是一路的。
心口悶疼,他移開視線,沉聲道:「這就是你騙我的理由?」
身子有些受不住,懷玉跪坐下來,垂眸道:「騙你是我的不對,抱歉,我有必須要做的事。」
手指收攏,慢慢緊握成拳,江玄瑾道:「你利用我做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
有沒有想過,一旦被他發現,會是什麼後果?
懷玉看著他,沉默。
怎麼可能沒想過呢?可當時即便是想了,她也依舊會這樣做。
看一眼她的表情,江玄瑾也明白了:「你壓根沒想與我安穩過一輩子。」
這句話說得很輕,回蕩在審問室里,像夾著秋雨的涼風。
李懷玉呼吸有些困難,白著臉看著他。
江玄瑾僵硬地站了好一會兒,垂眸道:「我一直沒有問過你,柳雲烈派人去搜墨居的那天,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到把青絲轉移去其他地方。」
「也沒問過你,為什麼在你眼裡,陛下比我重要那麼多。」
「眼下這些問題都有了答案,你可還能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心口一點點收緊,懷玉像是預料到他要問什麼,頗為狼狽地別開了頭。
然而他的聲音還是鑽進了她的耳朵:「去白龍寺那一日,將我的行蹤泄露給孫擎的人,是不是你?」
果然。
懷玉捏了捏手,慌張和心虛湧上來,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這件事她是愧對他的,御風說那日兇險萬分,他差點就要回不來。
當時馬車經過樹林,他還伸手替她捂了口鼻,回去之後,更是半個字也沒同她提,是完完全全信任她,怕她擔心害怕,將她護得好好的。
可她……將他當成了餌,甚至沒有顧及他的生死。
指甲掐進肉里,她不敢抬頭,也不敢吭聲。
面前的人安靜地等著,等了許久也沒有得到回應,卻是低低地笑了出來:「連騙也懶得騙我了嗎?」
青珀色的衣擺被人撈起來,那人緩緩蹲在她面前,伸手將她的鬢髮別去耳後:「再騙我一回吧,說不是你,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捨得讓我死。」
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又冒出血珠子來,懷玉躲閃著眼神,臉色慘白。
江玄瑾定定地看著她,薄唇上毫無血色,碰著她臉頰的手指冰涼如雪:「你這個人,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前一天還在與他打趣逗笑,一轉眼就可以置他於死地?他們已經成親了啊,拜過堂、圓過房,她給他剝過很甜的橘子,他背她看過郊外的月光,分明已經親密到無以復加,可在他掏出真心的時候,這個人
為什麼掏出的是刀子?
為什麼啊?
「……對不起。」懷玉艱難地解釋,「當時……我只是聽聞你拿飛雲宮的奴僕當餌,想引蛇出洞,所以我……」
「所以你覺得,拿我的性命做賭,贏了能引蛇出洞,輸了能報仇雪恨,不管如何結果都能如你的意,是嗎?」
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猛捶了一下,江玄瑾站起了身,不想再聽她的回答,只伸手抓過她的手腕,將他曾經給的那串佛珠取下來。
「不……」懷玉掙扎著想留下那串東西,直覺告訴她,這東西不能丟。然而,白四小姐的身子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了,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手抬手落之間,那串佛珠就已經回到了江玄瑾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