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他比我重要(2)
寒門和豪門是有區別的,寒門學子無身家背景,交了銀子就在個大雜院子里參考。而豪門弟子,御史在他們參考前就會將名單送給陛下過目,考試的地點是在掌文院。兩個地方相去甚遠。
江玄瑾道:「卷子收上去,都是在掌文院里審。」
也就是說,在審的時候兩堆卷子弄混了也是有可能的。
「可也不能把在下的卷子落了別人的印吶?」白皚有些氣憤,「這要是君上沒拿來,在下還被蒙在鼓裡。」
的確,要是江深不說,誰也不知道這答卷是白皚寫的,一旦放榜,本該是白皚的魁首,就無聲無息地變成江深的了。
「這倒是巧啊。」李懷玉小聲嘀咕,「卷子弄混就算了,還幫著落了個印。」
「還能說是巧?」陸景行輕哼道,「分明是有人故意為之,欺負寒門子弟不知道事兒,拿了好卷子去給貴門中人討功名,這種事又不是頭一次發生。」
江玄瑾問:「以前還發生過?」
「你難道不知道?」陸景行嗤笑,「前年張家的那個魁首是個什麼德性?紈絝子弟,肚子里半點墨水也沒有,怎麼寫出的錦繡文章,還得了朝里一片稱讚?你真當那東西是他自己寫的不成?」
「這只是你的推論。」江玄瑾抬眼看他,「可有證據?」
「有證據還能放了梁思賢逍遙這麼多年?」陸景行搖頭,「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卻沒法放到面上來說的事情,畢竟卷子在掌文院那群人手裡,誰也看不見。」
這倒是真的,就算是紫陽君去,也沒能看見完整的三甲卷子。
白皚很是不忿地道:「我現在能怎麼辦?去衙門擊鼓鳴冤?」
「別。」懷玉搖頭,「你鳴冤,人家還當換你卷子的人是江二公子,可他沒有啊,他比你還生氣呢。」
美滋滋地睡了一覺、以為自己終於逃過了入仕的江深,莫名其妙就成了魁首,他定然也很想去擊鼓鳴冤。
江玄瑾起身,朝白皚微微頷首:「此事本君定會還你一個交代,還請按捺兩日。」
「那好。」白皚拱手,「在下恭候君上佳音。」
一切順利,李懷玉看著江玄瑾的側臉,輕輕鬆了口氣。
兩人離開陸府,江玄瑾一路都半垂著眼,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
懷玉勾著他的手輕聲問:「你想什麼呢?」
「梁思賢這個人。」江玄瑾道,「才華橫溢、學富五車,很難讓人相信會做出以權謀私的事情來。」
呵呵笑了兩聲,懷玉道:「你家二哥也才華橫溢、學富五車,寫起相思的詩句來簡直是情比海深,忠貞不二,但你看他是個專情的人嗎?」
這個類比實在是太生動,江玄瑾被說服了:「還是得徹查一番才是。」
「辛苦你啦。」懷玉伸手替他捏著胳膊,垂眸掩蓋了眼裡的一點點心虛。
江玄瑾沒看她,只低聲喃喃:「這個梁大人之前也與丹陽有不小的過節。」
「怎麼人人都與丹陽有過節啊?」李懷玉漫不經心地道,「她是不是做了很多的錯事,惹眾怒了?」
錯事?的確做過很多,但有些以前認為是錯的事,現在再看,其實丹陽也有丹陽的道理。只是,她的道理不為法規所容,終究是要被桎梏的。
想起飛雲宮那抹燦爛如晚霞般的影子,江玄瑾皺眉,突然覺得心裡有點沉重。
「別想她啦!」懷玉笑著拉著他往前走,「快回去找你二哥,這事兒再慢些,指不定就橫生枝節了。」
馬上就要放榜,江玄瑾回神,也不敢再拖延,回去江府便讓江深找印鑒,遍尋不著,又讓乘虛夜探掌文院。
結果那印鑒還真被找著了,就在掌文院梁思賢平日的辦事桌上。
於是第二天,江玄瑾引江深去了御前,將情況稟明,懇請皇帝徹查。
李懷玉穿著丫鬟衣裳跟著江玄瑾去掌文院看,就見宣紙漫天,梁思賢被人押著,很是狼狽地沖他們這邊喊:「君上,下官是冤枉的啊!」
江玄瑾看他那字字泣血的模樣,微微有些心軟,甚至想這些人是不是太粗暴了些?還沒查實,怎麼就能這樣對一個學官呢?
然而,當徐偃開堂求證於京都學子之時,看著那烏壓壓一片跪在下頭喊冤、認自己卷子的人,江玄瑾黑著臉收回了同情心。
不止江深和白皚,這一趟選仕,寒門中有三人卷子被替,落了印的人卷子甚至被裁掉印鑒,改落他人之名。
李懷玉看得咋舌:「真是一手遮天啊!」
江玄瑾心情不太好,側頭問她:「我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懷玉一愣,眨著眼道:「為什麼說這個?」
有些疲憊地摟過她的腰,將人反抱在懷裡,下巴抵在她頭頂,江玄瑾嘆息:「厲奉行如此,梁思賢也是如此,我慣以為他們是好的,結果背後都藏了這麼骯髒的東西。」
拍了拍他扣在自己腰前的手,懷玉道:「人心隔肚皮,不能全以表象定人呀。有人裝得正人君子,其實是陰險小人。而有人……看起來十惡不赦,但她說不定是一心為國。」
頓了頓,她又笑道:「當然啦,像我這麼表裡如一的人,說喜歡你就是喜歡你,臉上喜歡你,心裡也喜歡你!」
悶哼一聲,江玄瑾將她抱上馬車,眼神黯淡,看起來還是很不高興。
於是李懷玉就變著法兒地哄他:「咱們不急著回府了,讓車夫四處轉轉?」
伸手輕揉著她的腰,他低低「嗯……」一聲,將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半闔了眼瞧著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墨色濃郁的眸子藏在下頭,深邃又動人。
懷玉看得有點忍不住,吧唧一口親在他的眼睛上。
江玄瑾有點惱:「你幹什麼?」
痞笑著摸了摸他的臉,懷玉道:「這還不明白我在幹什麼?那再來一下!」
說著,扯下他的衣襟又親在他臉上。馬車跑得緩慢,一晃一晃的,外頭都是路過百姓說話的聲音,江玄瑾覺得這很放肆,可懷裡的人卻沒管,親他還不算,手放去他的背後,一節節地摸他的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