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會對她好的(4)
江玄瑾沒迴避她,就任由她看。
「這……」待看懂摺子上的東西,懷玉驚奇不已,「我之前告訴你,你不是還不信?」
江玄瑾白她一眼:「不信,我就不會去查?」
「可你查得也太快了,這事兒應該挺麻煩啊!」
「人證就在死牢里,有什麼麻煩的?」提筆蘸墨,江玄瑾眼神深邃。
懷玉遲疑地道:「可最近誰都知道你與他不和,你這個時候上奏,人家會不會覺得你在公報私仇?」
捏著毛筆的手頓了頓,江玄瑾側頭,很是古怪地問她:「我難道不是在公報私仇嗎?」
李懷玉:「……」
完了,她覺得,正直磊落的紫陽君,開始被她帶壞了。
徐仙入獄的事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早朝的時候李懷麟震怒,厲奉行趁機進言,痛斥國之棟樑淪落成國之蛀蟲,再提起江西乾旱,以餓殍千里說貪污官員之罪惡,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李懷麟聽得連連點頭,側頭看向右下首問:「君上以為呢?」
江玄瑾平靜地出列,上呈奏摺於帝。
「徐將軍貪污一案疑點重重,證人空缺,尚可壓后再審。微臣所稟之案,卻是當即可斷。」
李懷麟一聽就連忙讓人呈摺子上來,打開細細看過,合上就沉了眼。
「厲愛卿。」他問,「若是依你之見,徐仙罪名落實,該處何刑?」
厲奉行正好奇紫陽君遞上去什麼摺子,聽見帝王問他,連忙回神拱手答:「視百姓如螻蟻,食民脂而自肥。不管以前有多少功勞,這樣的人臣,都當處流放、永不允其回京。」
「哦?」李懷麟點頭,「這倒是說得公正,那便這樣辦吧,來人--」
「在!」御側禁衛出列。
「摘了丞相長史厲奉行的烏紗!」他冷喝。
「是!」
厲奉行嚇了一跳,手被人押背在身後,頭上一涼,他連忙喊:「陛下!微臣何辜?微臣何辜啊!」
江玄瑾轉頭,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獄中藥商孟恆遠揭發,指你收他十萬雪花銀。你貪贓枉法,為保他性命,不惜顛倒黑白、蒙蔽陛下,此為一辜。」
「大興六年,江西也是旱災,朝廷賑災銀撥下五十萬兩,你攛掇當時的持節使,私吞銀兩二十萬,致餓殍千里,民不聊生,此為二辜。」
「京中商賈,大多被你索要錢財,有不從者,便在御貢之事上刁難。你身為朝臣,視百姓如螻蟻,食民脂而自肥,此為三辜。」
「此三辜列於奏摺之上,證據已呈廷尉衙門,厲大人若覺得冤枉,便想法子自證清白吧。」
睜大眼看著江玄瑾一句句說完,厲奉行傻眼了,他以為孟恆遠的案子已經過去了,怎麼還是被他給抓著了尾巴?
若是只抓著那一個,厲奉行也就自認倒霉了,畢竟孟恆遠那豎子實在不堪與謀。可大興六年和京中商賈的事,江玄瑾怎麼會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
江玄瑾站在他面前,彷彿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攏袖道:「柳廷尉有句話說得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是發生過的事情,總會有人知道的。」
站在他對面的柳雲烈聞言,深深地看了厲奉行一眼。
禁軍抓著他,已是要將他往外拖。厲奉行臉色慘白,抖著嗓子喊:「陛下,臣是冤枉的!您切不可聽信紫陽君一面之詞啊!臣冤枉!」
凄厲的聲音,從朝堂門口一路蔓延到了宮門。
李懷麟並未搭理他,只沉聲朝下頭道:「之後的卷宗,便交給柳愛卿整理入庫。」
柳雲烈拱手應下。
下朝的時候,眾人就此事議論紛紛,柳雲烈追上江玄瑾,頗為不解地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審完,而是直接稟告陛下?」
按照以前他的性子來說,為求公正,都會讓廷尉衙門給了結果之後再上奏,畢竟以他在皇帝心裡的地位,他說什麼皇帝就信什麼。為防成「一言九鼎……」,江玄瑾一向很少直接上奏給誰定罪。
今日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目視前方,江玄瑾一邊走一邊道:「厲奉行這樣的人,一張嘴便是巧舌如簧,與其給他機會讓他掩蓋自己的罪證,不如先定了罪,查封了他的府邸再慢慢做其他的,事半功倍。」
這樣的行事風格……柳雲烈皺眉,深深地看他一眼道:「你最近變化有些大。」
「嗯?」江玄瑾不解,「何出此言?」
「霸道蠻橫了太多。」像極了以前的丹陽長公主。
後半句話柳雲烈沒敢說,但心裡的疑惑卻是越來越重。
江玄瑾搖頭,拂袖不願與他再爭論此事,只道:「孤本記得早些送來我府上。」
清瀟如玉松的背影轉身就往宮門外去了。
柳雲烈站在原地神色複雜地看著,想了想,還是去廷尉衙門核對厲奉行一案的證據。
堂堂丞相長史,一個早朝的功夫就突然入獄,厲府也頃刻間被查封,這無疑讓很多官員惶恐。不止惶恐貪污之罪的嚴重,更惶恐紫陽君之言的分量。
之前厲奉行之所以敢屢次挑釁江玄瑾,就是覺得以他那公正自持的性子,就算自己得罪他,他也不會公報私仇,只會同他據理力爭——這是君子該有的風度,也是小人最好鑽的空子。你君子要守禮、要懂法、要行事坦蕩,小人不用。只要能達到目的,小人無所不用其極。君子與小人之爭,向來是小人佔上風,哪怕文人總寫什麼「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也改變不了天下小人多得
意的事實。
然而他沒想到,江玄瑾竟然不要這份風度了,不再同他正面周旋,而是悶不吭聲地就收集了他貪污的證據,一朝上稟,直接讓他跌落九霄。
簡直是措手不及、回天乏術!
站在牢獄里的厲奉行滿臉愴然,依舊沒有想通的是--江玄瑾到底是從哪裡知道他之前那些罪狀的?青絲安靜地站在墨居主屋裡,手腳依舊戴著鐐銬,但身上已經換了一身丫鬟的衣裙,凌亂的頭髮也梳成了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