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紅嫁衣與藍嫁衣(6)
「這樣的關係,你跟我說你只是個商人?」
額角抽了抽,陸景行捏緊手裡的扇子,咬牙切齒地問:「這都是拜誰所賜啊?」
「我。」毫不愧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李懷玉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這是在拯救你啊,讓你提前適應官場,以後才不會稀里糊塗地就被人害了。」
「那可得謝謝您了!」陸景行朝她拱手。
「咱倆誰跟誰啊,不客氣!」嘿嘿笑了兩聲,她朝他伸手,「賀禮呢?」
就著扇子往她掌心一拍,陸景行皮笑肉不笑:「你那嫁衣紅得讓我心情不好,賀禮不給了。」
這算什麼破借口?懷玉斜眼橫他:「嫁衣不是紅的,還能是綠的?」
陸景行一頓,接著就笑得眸光瀲灧:「說不定是藍的呢?」
「藍的?」懷玉白他一眼,「那你以後成親就穿藍的,要是穿了紅的,我跟你急!」
「好啊。」陸景行很是隨意地就應了下來。
藍的有什麼不好呢?他記得她穿過,廣袖束腰,上頭綉了幾隻羽色鮮艷的鳥。翻牆而過的時候,裙擺翻飛,那鳥就像是活了一般,好看得緊。
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丹陽頑劣,帶著他翻牆去人家的成親宴席上蹭酒喝,還把素不相識的新郎官灌了個爛醉,回來的時候雙頰微紅,笑得卻是開心得很。
「成親真好玩。」她說,「什麼時候我也能成個親啊?」
他當時很唏噓地對她道:「別想了,您這樣的身份,又是這樣的作風,全天下沒人敢娶的,老實養面首吧。」
丹陽很不服氣,瞪著他就道:「我不管,我也要成親,現在就要!」
一雙眼裡迷濛帶霧,分明就是耍酒瘋。
他無奈地哄著她:「好啊,成,您想怎麼成啊?」
丹陽一腳就踢在他的膝蓋窩裡,力道之大,讓他立馬就跪了下去。
陸景行當時是很想罵她的,然而話還沒罵出來,她也「撲通……」一聲跟著跪到他身邊,拱手朝著天,嘴裡念念有詞,念完就一巴掌扣在他的後腦勺上,逼著他跟她一起磕頭。
「禮成了。」磕完起來,她笑嘻嘻地道,「咱們也成親了!」
膝蓋很痛,後腦勺也很痛,陸景行當時完全沒有感受到成親的喜悅。
但現在想起來,他覺得,那晚的月色其實很不錯。
然而,面前這個人明顯早就不記得了,拿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他,小鼻子一皺一皺的,滿眼都寫著嫌棄。
陸景行沒好氣地道:「我走了。」
「慢走不送。」懷玉朝他揮手。
轉身走了兩步,陸景行停下來,還是忍不住回頭問她:「你知道拜堂該怎麼拜嗎?」
「我怎麼知道?」李懷玉撇嘴,「我就看過你和徐仙拜把子,估摸著差不多吧,都是喊一聲關二爺在上,然後磕頭行禮。」
陸景行:「……」
所以,兩年前與他「成親……」,她嘴裡念念有詞的,喊的是「關二爺在上……」
怔愣片刻,陸景行啞然失笑,笑得身子有點抖。
「怎麼了?」懷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笑什麼?」
「刷……」地展扇擋了自己的眉眼,陸景行悶聲道:「祖宗,你知不知道關二爺是不管姻緣的?」
「是嗎?」懷玉撓頭,「不管就不管吧,有什麼大不了的?」
陸景行沒再說話,站直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懷玉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好像沒有騙她,今兒的心情是真的不太好。
「那就不要賀禮了。」她小聲嘟囔。
之後的幾日,李懷玉忙著備婚學規矩,教習嬤嬤羅里吧嗦一大堆,她嗯嗯啊啊地應著,半個字也沒聽進去。大婚前一天,白德重還特意過來囑咐她不要緊張。
李懷玉是真的不緊張,她只祈禱這場婚事別出什麼亂子。
然而,天不遂人願,成親這日,她剛換好喜服,就出事兒了。
「這是哪來的?」白梁氏瞪著她身上的花開富貴並蒂蓮,臉色難看得很,「我給你準備的嫁衣呢?」
從鏡子里看她一眼,懷玉問:「我穿這套不好嗎?」
「你……你這是沒把我這個當嬸嬸的放在眼裡啊!」白梁氏怒道,「非要穿這套去是吧?好!你穿這套,喜酒咱們就不去吃了!」
此話一出,旁邊的靈秀就急了:「大喜的日子,娘家人怎麼能不去吃酒?」
北魏的規矩,迎親擺宴,宴上設了「娘家席……」,娘家親戚到席的人數,就代表著娘家對女兒的重視程度。別的人家嫁女兒,拉上所有的親戚都要去把席給坐滿,她們倒是好,竟然說不去。
「四姑娘攀上紫陽君了,眼界高,不需要咱們這些親戚。」白梁氏哼聲道,「既然不需要,咱們去幹什麼?」
「你們……」
伸手按住靈秀,懷玉打了個呵欠:「先梳妝吧,別耽誤了時辰。」
一看她這態度,白梁氏臉青了,憤恨地瞪著她道:「你等會可別來求我們!」
說完,一扭頭就將屋子裡的叔伯嬸嬸都帶走了。
靈秀眼睛都紅了,小聲道:「哪有這樣當人長輩的,大喜的日子還要來為難。」
「別管她們。」懷玉道,「她們不去也無妨。」
「怎麼能無妨呢!」靈秀跺著腳跟她解釋,「娘家席上不坐人,以後江家會看輕您的!再說,宴席上那麼多人,她們把席位空出來,不是叫賓客看笑話嗎?」
「已經這樣了,不只能由她們去?」懷玉聳肩,「反正這嫁衣我是不會換的。」
靈秀一時語塞,焦急了一會兒,也只能長嘆一口氣。
然而,白梁氏等人遠沒有就這樣收手。
出嫁的嫁妝已經抬到了南院,但核對過清單,靈秀皺眉:「怎麼少了十二擔?」
白孟氏給白璇璣準備的嫁妝可是足足有二十六擔,可眼下數來數去,怎麼都只有十四擔。且不說少了,這數字就極為不吉利,任誰看見都要皺眉的。「還真是不消停。」李懷玉有點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