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死未卜(3)
申時末,天色已晚,紫陽君竟然還在別人家女兒的房間里?!
剛滯住的怒氣又翻湧上來,白德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又惱又氣地道:「還以為君上是個懂禮數的正人君子,沒想到也能做出這種私闖閨房的事情來!」
看不見床上半死不活的親生女兒,倒是指責他私闖閨房?江玄瑾皺眉看著他,一瞬間就明白了白孟氏為何敢把白珠璣打成這樣。
白德重這老頭子,壓根沒把白珠璣的性命當回事。
「君上。」旁邊的醫女戰戰兢兢地將葯遞給他,「得快些了,耽誤不得。」
一聽這話,江玄瑾也顧不得白德重了,接過葯就對靈秀道:「扶一把你家小姐。」
「是!」靈秀連忙過去坐在床頭,托起李懷玉讓她側了身,方便灌藥。
這一翻動,白德重才發現床上的人臉色慘白如紙,屋子裡的血腥味兒也重得很。
「怎麼回事?」他愣了愣。
靈秀咬牙道:「小姐被夫人打了個半死,眼下渾身沒一處好的地方。老爺不管不顧的,卻還要把小姐這最後一口氣給打沒!她好歹也是您親生的女兒啊!您的心怎麼這麼狠!」
一聽這話,白德重意外了:「夫人打了她?」
頓了頓,又皺眉道:「她犯那麼多錯,自是該打!」
額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看著白德重,終於是忍無可忍,寒著臉喊了一聲:「御風!」
乘虛去了江府,御風聽了消息就先過來了白府。此時聞聲,御風立馬抽出腰上的峨眉刺。
「幹什麼?」白德重厲聲道,「這可是白府!君上越矩不說,還想欺主不成?」
完全沒有理會他的話,江玄瑾朝御風下令:「把閑雜人等清理出這個院子,你在門口守著,沒我的吩咐,一隻蒼蠅也別放進來。」
「是!」御風應下,峨眉刺橫到白德重面前,推著他就往外走。
這「閑雜人等……」四個字里,竟包括了他?白德重出了房間,回頭一看,當真是怒了:「江玄瑾,你欺人太甚!明日朝上,老夫定要參你一本!」
放下空葯碗,江玄瑾起身去門口,捏著門弦看著外頭那氣急敗壞的人,冷聲道:「大人只管去參,本君等著陛下召見。」
說罷,揮手就扣上了門,將嘈雜的聲音統統擋在外頭。
屋子裡的人都嚇得不敢吭聲,醫女哆哆嗦嗦地理著御風帶來的藥材,靈秀也慌忙去看床上的懷玉。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嚇得她驚呼出聲:「小姐!」
床上的人眉頭緊皺,方才還慘白的臉,轉瞬就紅成了不正常的顏色,嘴巴微張,渾身抽搐,像一條摔在石頭地上的魚。原本上好葯的肌膚,又滲出了血。
江玄瑾下頷緊了緊,連忙大步跨過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觸手滾燙!
輕吸一口氣,他扭頭看向醫女:「發高熱了。」
醫女一聽,慌忙放下手裡的東西,過去又把了把脈,神色霎時凝重。
怎麼?江玄瑾看著她。
醫女嘆息,伸手指了指門外,起身便往外走。江玄瑾會意,跟著出去,帶上門。
「我就直言了。」門關上,醫女低聲道,「這姑娘內外傷都重,尤其脾肺,若是不發高熱,吃些靈藥許還有轉機,但這時候高熱不退,恐怕……」
剩下的話她沒說,江玄瑾也明白,臉上波瀾不驚,袖口卻是微微收攏了些。
醫女嘆息:「我且去再給她抓些退熱的葯,勞煩君上找些酒水,讓人給她擦擦身子。能不能熬過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好。」低聲應下,他看著醫女離開,猶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夜涼如水,白府里各處都已熄燈安寢,唯獨西院這一間廂房燈火通明。伸手接了接從門縫裡漏出來的光,江玄瑾抿唇,極輕地嘆了口氣。
推門回去,他讓靈秀找了半罈子酒來,然後擰了帕子,一點點地替懷玉擦臉和手腳。反反覆復一個時辰,竟也沒嫌煩。
醫女的葯熬送來,江玄瑾才終於停了手。
「給她喂下去。」醫女比劃,「小心別碰著她的傷口。」
靈秀應聲將懷玉抱起來,江玄瑾接過葯吹涼些,一勺勺往她嘴裡送。
然而,這回的葯李懷玉沒有咽下去,竟是皺著眉悉數吐了出來。江玄瑾瞧著,臉色一沉,乾脆就放了勺子,端起碗捏著她的嘴灌下去。
雖還是吐出來了不少,但好歹也咽下去一些。一碗葯見底,江玄瑾又鉗了她半個時辰,懷玉漸漸安定下來,不再抽搐。
夜色漸深,院子外頭的吵鬧聲也逐漸消失。靈秀不安地看了看時辰,又看了看坐在床邊巋然不動的紫陽君,忍不住小聲道:「君上,您去客房歇著吧,這兒有奴婢看著。」
江玄瑾沒動,只換了帕子繼續替她擦臉,順口問了她一句:「你家小姐平日在府里吃什麼?」
靈秀一愣,不懂他為何要問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按例每日早膳清粥小菜,晌午兩個素菜一兩米飯,晚膳與午膳差不多。」說著,又絮絮叨叨地念叨:「這府里都是些見高踩低的人,知道夫人不待見我家小姐,吃穿用度就都有虧待。先前小姐痴傻的時候,他們還拿小姐取樂,沒少趁著我不在打罵欺負她。如今好不容易小姐神智
清醒了,他們又變著法剋扣月錢銀子,小姐日子過得實在艱難!」
江玄瑾聽完,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低聲道:「我以為……倒當真是我錯怪她了。」
當時她說自己在白府吃不飽穿不暖,他還當她撒謊騙他同情,結果說的竟是真的,只是他不願意相信。
那這麼久以來,他以為的那些謊話里,是不是也有被他忽略了的、她的真心?
這念頭一起,耳邊頓時有無數她說過的話響起:
「你傻嗎,姑娘家說給你賠罪,就是想勾搭你的意思,誰管到底用不用賠啊!」
「我不會放手的,別說這些沒用的話。」「在我眼裡,自然是你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