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媽對決
舊時的花樓街青樓雲集,如今隻剩下一些殘破的石卷拱頂能看出從前曾是高宅深院的格局。從前精致的院落閣樓被各種裸露的磚牆分割成數戶人家。到處是橫七豎八的電線網線新裝的PVC塑料下水管道。各種材料搭出來的矮棚違建分割占據著院子的空間,七彎八拐的小道通向了各家各戶。
經曆過幾十年的風雨變革,如今的花樓街成了城中村與棚戶區的典型。數次拆遷的風聲吹過又渺無音訊。花樓街的老住戶仍然過著無事在街沿梧桐樹下喝大碗茶聊八卦的生活。
雞犬之聲相聞,街頭煎魚街尾都能聞到菜香。
花樓街無秘密。
傅朋朋報考電視台女主播成功闖進麵試,小玉姐因此很是風光了一陣。然後又低調消沉了一陣。
時間能將新聞變成舊聞。一個月後,張小玉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軌跡。雜貨鋪主要客源是隔壁的網吧。白天生意少。午飯後,張小玉照常請鄰居幫忙盯著鋪子,拿著繡花串珠小錢袋去了街上的小麻將館。
這間麻將館裏打牌的幾乎都是街坊鄰居。張小玉剛走攏,躲在梧桐樹後的牛嬸朝她招手。
“鬼鬼祟祟做什麽?”
“我好心給你報信,宋桃媽來打麻將了。”牛嬸賊兮兮地朝身後寫著空調開放提供機麻的玻璃門睃了一眼,壓低了聲音,“人家穿得闊氣得不得了,脖子上戴的珍珠項鏈顆顆都有指頭粗。見人就發禮物呢。她家宋桃從國外帶回來好多化妝品,還送了我一瓶。寫的都是外國字,一看就是好東西。”
張小玉鼻孔裏嗤了聲:“外國字就是好東西了?看不懂別把褪毛膏拿來擦臉了。都搬走了還回來顯擺什麽呀!”
“可不是嘛!”牛嬸仔細盯著張小玉,仿佛想看出什麽來,“她家宋桃一回來就考上電視台女主播了。哇啦哇啦在裏麵炫耀好一陣了。小玉姐,你家朋朋這不是……哎,你今天還是別去了。”
“電視台拿份死工資。也就是表麵瞧著風光。”張小玉嘴硬,越發不肯在牛嬸麵前退縮,“瞧你說的,宋桃媽來了,我連打牌都要躲著她啦?”
說著扔下牛嬸就進了麻將館。
“好久不見,小玉姐還是這麽漂亮!”一直注意著門口動靜的宋桃媽開口就笑著恭維張小玉。
兩人鬥了大半輩子,張小玉嘴裏不饒人:“宋桃媽是稀客啊。嫁了個有錢人瞧不上花樓街的街坊了吧?難得見您一回麵呢。”
“邊打牌邊敘舊兩不耽誤!再聊下去就該回家做晚飯了。”牛嬸拉了個街坊坐下,四人迅速湊成了一桌。
宋桃媽慢條斯理地摸牌,柔柔地開口:“還是和老街坊打牌舒服。以前我家宋桃出國讀書,我常出國去照顧她,也沒時間回來玩。現在她回國了,考上了電視台。孩子大了工作了,我也能鬆口氣安心養老了。”
“宋桃這孩子打小就給咱們花樓街長臉!宋桃媽,你得請客呀。”
瞧著牛嬸一臉阿諛奉承,張小玉隻覺得胸悶氣短。她狠狠地瞪了牛嬸一眼打了張牌:“人家早搬走了,你還好意思讓人家請客……”
“自然要請的。大家都是看著宋桃長大的。她有了出息也不能忘本。我在蘭香苑定了十六桌。老熊親自下廚做花魁宴呢。到時所有的街坊鄰居都賞臉來啊。”宋桃媽扭頭對麻將館裏的街坊大聲說著,還沒忘記將張小玉打出的牌拈過來放在麵前,“和了!”
宋桃媽挑畔的眼神讓張小玉豎起了渾身的毛應戰。她利索地將籌碼扔過去,笑容不改:“這嫁人和打牌一樣。宋桃媽媽的牌就打得好哦,一看牌不好就趕緊換。換個有錢老公,嘿,牌和了。宋桃都不用參加高考就有錢出國留學。哎,可憐我家朋朋了,我怎麽就嫁了個短命的窮鬼,一手好牌都打爛了。”
傅爹就是宋桃媽心裏的白月光,心頭刺。她垂下眼,輕言細語地:“朋朋這麽漂亮,跟個有錢人,小玉姐就享福了。”
跟個有錢人與嫁個有錢人的地位完全不同。小三二奶和正室的地位如同雲泥。可惜張小玉沒文化,心思淺聽不出來,馬上就被宋桃媽的話引到了溝裏:“那是,我家朋朋那麽漂亮,沒本事的男人也配不上她。”
宋桃媽壓住心裏的鄙夷,故作好奇:“聽說小玉姐本來也打算在蘭香苑擺花魁宴。不知道是什麽喜事,也不請我?”
“還不是朋朋那死丫頭作妖!”好不容易平息的事又被宋桃媽翻了出來,張小玉恨得牙癢,裝模作樣地把謊話說的像真的一樣,“電視台拿死工資好歹也是個正式工作。誰知道朋朋硬是看不上,故意考砸。說好考上請街坊鄰居的。這不就黃了?宋桃媽,你請也一樣。老熊那花魁宴,還能做出兩種味道來?”
牌局結束得早。宋桃媽達到目的要走。張小玉輸了錢憋了一肚子氣借口回家做晚飯。
兩人笑著在麻將館分手。回到家張小玉扔掉裝了一下午的麵具,窩在沙發裏捧著傅爸的照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