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鍾
「既然前輩想聽，子瑜自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輕輕點了點頭，朱子瑜側首看向廟宇之外，那群魔亂舞的場景。
繽紛的斑駁光點，讓她的眼神略微有些恍惚。
頓了頓，她才慢聲開口，把自己這麼多年的經歷，娓娓道來。
一生的經歷，此即再次回首復盤，朱子瑜的心中也生出某些異樣情感。
「幼時大難，幸得師尊搭救。」
「少時宗門在外舉世皆敵，內部又爾虞我詐，整日里提心弔膽，如行鋼絲、腳踏深淵，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入得陰羅宗，雖心性淡漠，卻又要強顏歡笑，忙於宗門應酬。」
「金丹、元神，修行之路與我毫無樂趣可言，不過是心有不甘而已。」
不知何時，她已訴說完畢，只有悠悠之音在這破廟之中回蕩。
「不甘……」
場中的白衣僧人一直閉目不言，直到此時，才緩緩睜開雙眼：「施主的一生精彩萬分，可謂妙極，只可惜心性不怎麼圓滿。」
朱子瑜肅容，雙手合十一禮：「還請大師指教！」
「生而為人，自有因果纏身，一生修行本就是打破枷鎖又再次束縛的過程，無人例外。」
僧人雖滿身禪意，卻不打禪機，徑自開口：「人世間的種種，與眾生而言皆為枷鎖，但同時也為磨鍊，行於其間，會讓人身心俱疲，卻也可藉此明悟自我，以得超脫。」
「你執念太重，不可執著於人生苦難，當從中發掘出獨屬於自己的寶藏。」
「切記，我等法身可困，心靈卻當自由。如此，方能在他日證得佛果。」
「阿彌陀佛。」
小和尚在下首合十一禮，道：「敢問七寶祖師，是否人人都可如此？」
「我佛有言：有情眾生，皆可成佛。」
白衣僧人先是回了一禮，又淡然開口：「但可能是可能，機會是機會，會不會出現、能不能抓住還是兩說。再說人世苦海，浪翻浪打的，哪能全都上得了彼岸。」
「就如現在！」
他伸手朝外面群魔一指，道：「這個大浪，直接掀翻了一方世界，能活下去都是奢望，還談什麼未來。」
「呵……」
他說話有趣，朱子瑜也忍不住輕笑一聲：「前輩，你也沒有辦法嗎？」
這一位，可是斗宿大世界最頂尖的人物！
就算是天仙，也不能與之相比。
「我不行！」
僧人搖頭：「這幾次的輪迴，我的跟腳、手段早已被魔主熟知，我身上的未來種種，也早已被他掐滅。」
「幾次輪迴？」
朱子瑜眼神微動，瞬間明白對方話中的意思：「前輩既然記憶猶在，難道沒有提前做些準備？」
女尼景愛輕輕搖頭：「只有魔劫來臨之際，七寶祖師的記憶才會解封。所以，沒有用的。」
朱子瑜柔眉微皺，繼續問道：「那麼……，可還有下一次輪迴？」
「興許還會有一次。」
這一次，白衣僧人沒能給出準確答案：「若是昊天大帝逆轉乾坤，當能重來一次，不過就算重來，也沒有意義！」
「為何？」
「這一次，是變數最多的一次，也是機會最大的一次。」
僧人淡然看來，道：「若這次還不行，下次不過是把今日之事重演罷了。」
「變數……」
「不錯。」
女尼景愛屈指一彈，四人正中虛空突有漣漪浮現，漣漪中有水泡起伏，每一個水泡中都有著一道身影。
其中就有朱子瑜，同時還有真武道宗的葉樂、何山，妖墳山的孫恆、小白、葉婉兒等人。
心光法眼！
可觀三界六道，但凡心中所想，就算是藏身十二都天神煞陣之中，也難避此眼的觀察。
「你們，都是變數！」
她話音一落，水泡中的幾人已是察覺到異樣，同時轉首看來。
葉樂最先做出反應，隔空朝著女尼拱手施禮：「景愛師太，有禮了。」
「帝尊客氣。」
景愛何時一禮，又朝著何山、孫恆笑道：「貧尼西極佛門景愛，見過兩位施主。」
「原來是景愛師太。」
何山的修為明明不過是四劫元神，遠比證得妖仙的小白要弱。
但小白察覺不到女尼的觀察，他卻能！
此即拱手一禮，態度不卑不亢。
倒是孫恆，直接冷哼一聲，水泡炸開，在幾人的眼前消失不見。
「這位妖修施主，似乎不願意與我等接觸。」
景愛面帶遺憾之色，輕輕搖頭嘆氣：「不過既然我能察覺到妖墳山的存在，魔主自然也不會感知不到，獨處其身倒不如鼎力合作。」
「暫且不必管他。」
水泡中葉樂眼神閃動，道：「真武道宗附近已有數位天仙魔頭出現，看來時辰已到。」
「有勞帝尊！」
景愛點頭，隨即收回法眼，自身上取出一物，放於四人正中。
…………
真武道宗。
仙山之上，葉樂獨自負手而立，雙眼遠眺外界。
此即，在萬仙陣之外，已是群魔亂舞，無數魔頭無序穿梭在附近。
更遙遠處，天仙黃圖和幾位長相詭異的魔頭，正自隔空望來。
「萬仙陣不在此界、不在他方，若是真正圓滿，自可脫離魔域束縛。」
「奈何……」
悠長的嘆息在天地之間回蕩：「這裡有昊天帝尊親自設下的限制，不可超脫，這才讓我主有了勝算！」
「是啊，若非如此，曾經的金仙第一尊，又豈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冷笑聲響起，隨即虛空一晃，一片無邊血海憑空而起，籠罩四方。
修羅化血陣！
此陣一起，不知多少魔物就陷入其中，在陣法威能下飛速消融。
「羅睺血焰，出！」
黃圖身旁，一道血影口吐真言，單手朝著虛空中的大陣遙遙一指。
霎時間，血陣席捲天地，包攏一方，無數斗大血焰更是在內部燃燒起來。
那血焰可焚燒因果、時間。
就算是藏於萬仙陣之中的真武道場，也能被其生生逼出來！
「天罡神魔相！」
渾厚之音響起，虛空再次晃動，一股股恐怖的氣息相繼浮現當場。
眨眼間，三十六尊實力強悍的金剛神魔出現，並結成大陣，包裹在修羅化血陣之外。
同時，堪比真仙的金剛神魔齊齊發力，億萬里虛空竟是被它們生生壓縮至一個小點。
「看你們出不出來！」
大叫聲還未停歇，就戛然而止。
包括黃圖在內，所有天仙等階的魔物眼中，都流露出惶恐之意。
卻是在血焰、神魔之中，一尊色澤古銅的巨鍾悄然浮現。
「昊天鍾！」
吼聲未落，虛空陡然一顫，整個玄都大世界，無數光年之內的所有一切，齊齊停滯。
「嗡……」
浩大、渾厚、莊嚴、肅穆的聲音響起。